Friday, June 01, 2007

活在過去的傳奇人物

  “功成名就在歷史,富貴猶如雲煙過。”恰似縱橫股海三十多年的雷伯龍今日寫照。雷伯龍悄悄離開台灣,遠赴美國投靠親人,迄今已有七、八年之久,過著幾近銷聲匿跡的生活。目前股市熟知雷伯龍的人愈來愈少,鮮少人知道這位當年揮軍橫掃股市的“多頭總司令”,如今已成“癡呆”老人了。

  極盛時期的雷伯龍擁有百億元以上的身價,然而在離開心愛的股市,遠走他鄉之時,卻已是所剩無幾,一度為了區區二、三百萬元的交保金,不厭其煩地一再向法院索討,直到法院以“人離境”就不得取回交保金為由,方才罷手,繼而寫信給昔日好友要生活費,晚年景況之不堪,由此不難想像。

  身價曾經億萬,晚年景況不堪

  雷伯龍以一位海軍軍官的身份,從戰場上退下,轉戰股票市場,基於特殊的機緣,與中興紡織的創辦人鮑朝●結下不解之緣,並且就此展開了他的股市生涯。或許是出身軍人“很愛國”的緣故,雷伯龍絕不容股價發生重挫情況,並且在重要的節日前夕,如國慶日、元旦,定要把股價拉至紅盤作收才滿意,經常不顧行情走勢,硬是逆勢作價的操盤風格,為他贏來“愛國大戶”、“多頭總司令”的封號。

  但這位“愛國大戶”卻也是股市裡創下股票違約交割紀錄最多的一位。第一次是在民國七十六年的大信事件。當時,雷伯龍正是紡織三劍客-中紡、華隆與新纖的主力作手,在拉抬股價的過程中,卻發現市場上竟有數不盡的籌碼不斷湧現,每天都進場買到幾乎手軟的他,卻也才發現大信證券的老闆葉輝,背地裡大量放空紡織三劍客。

  素來極不能容忍空頭的雷伯龍,為了教訓葉輝,轉在大信證券大量進出股票,數日後,便來個兩手一攤,不屢行交割義務,而造成大信證券爆發有史以來最大宗的違約交割案。

  雷伯龍第二次發生違約交割,是在八十二年間。相較於前一次大信事件的自導自演,這次則顯得是強弩之末。事實上,那時的雷伯龍身價已是大不如前,但仍不改死多頭的性格,一次拉抬十多檔股票,如厚生、寶成建設、華國飯店、欣欣大眾等,資金不足的他,四處向金主調錢做股票,其中最大的資金來源是華隆集團的老闆翁大銘。

  當時氣勢如虹的翁大銘,竟在“國華事件”中突然遭到羈押,進而導致雷伯龍周轉不靈而無法屢行交割義務,再一次釀成股市裡重大違約交割案,株連數十家證券公司外,上市公司負責人如厚生老闆徐正冠,四大金釵之一的超級營業員張淑華等人都被牽扯其中,調查局在展開大規模約談後,一舉起訴多人,首當其衝的,當然就是主角雷伯龍了。

  雷伯龍不僅官司纏身,原本在股市一萬二千點崩盤中,便已身受重傷的他,之後更是雪上加霜,家產不僅敗光,還背負著龐大的債務。此外,家人本就不諒解、不支持的情緒,在當時更升高為檯面上的衝突,然而在力勸無效的結果下,妻兒索性搬離台灣,獨留他一人繼續為股票“奮鬥”。

  一心想要東山再起的他,爾後雖然仍四處“打工”,為部分上市公司操盤,然而“時不我予”的他,漸失去了股市號召力,“多頭總司令”更逐漸成了票房毒藥。九十四年,當官司告一段落後,他黯然退場,去美國投靠親人,帶著無限感慨離開台灣,為他的股市生涯畫下句點。

  對官員態度難以釋懷,對股市轉變不能理解

  對雷伯龍而言,他的感慨並非無病呻吟。七十七年時,股市因財政部突然宣佈開徵證券交易所得稅,而陷入空前絕後的低迷行情,連續十九天無量下跌,所有股票都是一開盤就跌停,沒有一張買單,賣單卻是超載,投資人在哭訴無門之際,證交所總經理趙孝風出面宴請股市八大“作手”,共商挽救股市大計,其中最受矚目的便是“四大天王”-榮安邱、威京小沈、老雷與阿不拉。最後市場也在天王們聯合強力拉抬下,終於止跌回升,對於當時贏得的掌聲,雷伯龍始終難以忘懷。

  但之後在八十年代裡,他屢屢因“炒作股價”被約談,老雷難掩激動,不斷向友人埋怨,說他做著同樣的事,為何之前可以贏得滿堂彩,而今卻成人人喊打?政府需要他的時候,他就是“愛國大戶”,不需要他時,就指他炒作股票,他對主管機關前後兩樣情最為不滿。

  雷伯龍不僅對主管機關前後不一的態度難以釋懷,對於股市生態、操作手法的改變,他既不能調適,也不能理解。以前他靠著“土地資產”題材,以及與上市公司、媒體的友好關係,縱橫股市,賺進百億元,但到了八十年代末期,他那一套“贏的策略”卻完全行不通了。

  當時雷伯龍最愛炒作資產股,因為這是讓他定江山的基礎。適逢台灣房地產起飛,偏愛土地資產的他,屢屢打著土地價值、土地開發等題材,操弄股價,例如東華紡織中壢後火車站的土地、厚生板橋火車站旁的土地開發,相同的題材幾乎喊了二十年。

  妻離子散、老年癡呆

  而另一項讓他頗為得意的便是“人脈關係”。不少上市公司、媒體都與他有相當良好的互動與“搭便車”的默契,雷伯伯長、雷伯伯短,乾爹、乾爸的尊稱滿天飛,不僅上市公司老闆請他操盤做股票,“雷伯伯”的股票,媒體也相當捧場。但等到他題材失靈、股市號召力也逐漸式微後,原本是眾星拱月的他,卻淪落到得親自打電話到報社,拜託線上記者捧場,甚至還經常碰到“軟釘子”。這種從天堂掉進地獄的不適應,也難怪在他落難後成天唉聲歎氣,怨自己這一輩子用股票愛國愛到只有八個字可以形容:“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雷伯龍天天看盤,就怕放假沒盤可看,又能把一、二百家上市公司的營收、盈餘倒背如流,即使後來不做股票依然每天看八份報,堪稱相當用功,市場人士戲稱他得了“股癌”。可是他半生沉溺股海,卻一點也沒察覺潮流已經轉變,也看不見市場的變化,在歷經一萬二千點的股市榮景,一路重挫至二千多點;加上八十年代開放外資投資股市後,市場的結構和股民的想法已經有所不同,但他依然抱持相同的邏輯與態度,沒有與時俱進,只一面緬懷往日風光,一面抱怨著市場的不是,到頭來,終究成了過氣的人物,被市場淘汰、遺忘。

  股海無常,雷伯龍的百億身價來得快去得也快,晚年他債台高築、官司纏身,導致妻子跟他離婚去美;他的兒子頂著哈佛心理學博士的頭銜,本來在台灣有很好的教職,也因父親股海失足而遠離台灣,雷伯龍只好孤零零地去投靠住在美國的親人。不過,他的老年癡呆症日益嚴重,清醒的時日愈來愈少,全賴親族照料。前一陣子,他偶然清醒,甚至曾寫信回台,向友人要一點生活費,現在則幾乎全無音訊。失智之後,或許他也就了無煩憂與不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