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October 02, 2006

摘錄》《熟年玩家》一個人的摩托車之旅,逍遙啊!

梁東屏


 許多人聽說我騎摩托車,再瞧瞧我的德行之後都會問:「你是騎哈雷吧?」足見美國人行銷工夫確實一流,就好像走到世界的任何角落,都會無可遁逃碰到可口可樂廣告。台灣曾經很自豪到處都有台商,可是我就曾經在一個連台商都沒有的國家──非洲查德喝過可樂。

摩托車也同樣,提起來就是哈雷,好像就沒別的車了。

偏偏我從來沒喜歡過哈雷。於我而言,哈雷是一種過度的招搖,如果少了黑皮衣、黑皮褲、黑頭巾,我會懷疑,哈雷還會是哈雷嗎?

我偏好沈穩、內斂,頗有「紳士」況味的寶馬(BMW)機車。

我和機車結緣甚早,早在33年前,當絕大多數大學生還是乘坐公車上學的時期,我就拚死拚活地擁有了輛「光陽本田100」,為了標新立異,排氣管裡的滅音器當然以「增加馬力」為由取下,還把所有可供辨識為日本車的標誌拔掉,用手搖噴漆罐,花了一下午時間,硬是把輛新車噴成誰也看不出來是什麼廠牌的暗紫紅色。

我還記得那時把後視鏡從正常的位置移到把手下方,自己覺得「酷」得很!

在那個嬉皮狂飆的年代,我跟那輛取名為「拿破輪」的機車跑過很多地方。在「台一號」國道上狂奔的貨卡車陣中穿梭,拚命飆給暗處殺出的公路警察追;在橫貫公路泰山隧道附近失控,差點摔進深谷,後來讀報才知,泰山隧道口的那攤濕滑青苔正是有名的「騎士殺手」;在屏東大橋上親眼見到兩分鐘前才從我後面飛速超過的三輛機車少年,已無生命跡象地摔在河床裡;有次在上陽明山仰德大道上的一處大轉彎失速摔倒,車子在路面上高速滑磨所併出的四射火花,至今猶歷歷在目。

也還記得為了「養車」,跑到竹圍一家玻璃瓶工廠打工,甚至女友因而分手也無悔。後來又到長安東路一家商店作濾水器送貨員,由於實在沒時間上課,竟然可以為了摩托車去跟系主任談判「不上課,只考試」。

那段時間,值得回憶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後來,跟摩托車分道揚鑣了好長一段時間。住到美國以後,摩托車基本上不是交通工具,而是屬於「運動器材」之類的奢侈品,買起來比汽車還貴,尤其是哈雷,林林總總的配件,加起來超過車價。然而,哈雷車如果不加以打扮,還能叫「哈雷」嗎?

後來終於忍不住,大約是14年前吧,又在紐約市節衣縮食買了輛不用打扮的二手寶馬機車,750CC,雖然很陽春,儀表板左下卻設有內置的錄音帶播放裝置,車把上也有加熱設備,真是新奇。

那時伍佰還沒像現在這樣出名,仍然名叫吳俊霖,可是我已經很喜歡他的歌,經常在騎車時聽「少年ㄟ,安啦」。那捲錄音帶上的作曲者寫著「林強等(Lim Giong And Others )」,少年吳俊霖就沒沒無聞地隱藏在這個「等(Others)」裡頭。當時已經40出頭的我跟「少年ㄟ,安啦」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一起飆在風裡,確實相當快意。

只是紐約市的交通狀態並不適合騎車,再加上氣候的關係,所以騎車的機會真的不多,唯一爽到的是有次騎車到亞特蘭大為《中國時報》奧運採訪團作後勤支援,回程的時候帶著頂帳篷,一路騎車、露營回到紐約,竟然成為我在美國長達19年的生活裡,少數常想起的一段。

8年前到了東南亞,又買了輛1000CC的二手「新歡」,倒不是因為狠心拋棄「舊愛」,而是由於新加坡規定不准進口三年車齡以上的舊車,所以那輛「舊愛」至今仍在紐約等待我的「援救」。可惜泰國也不許進口。

東南亞的氣候太熱,其實也不太適合騎車,尤其都市裡常塞車。也正因此,兩年前搬家時從新加坡一路騎到曼谷,成為可與「亞特蘭大─紐約之旅」匹敵的經驗。

馬來西亞的南北大道就如同世界各地的高速公路一樣,風景無甚可觀之處,所以我那次刻意從馬國東岸的公路北上,騎經東海岸的丁加奴州、吉打州等處,真是心曠神怡,那些回教的「深綠」(回教徒偏愛綠色)地段,顯然是因為較為窮困的關係,車輛明顯稀少,路雖不寬,騎起來卻怡然自得,頗有「逍遙騎士(Easy Rider)」的感覺,再加上正是榴槤飄香的季節,全罩式安全帽裡罩住一路的榴槤香,直到兩年多後的今天都還能很準確地回味。

最有人情味的就是,我去過這麼多地方,就只有在前述的兩個州境內,公路上劃有摩托車專用道。

抵達曼谷後住定,白天基本上已經不騎車了,成了「夜間騎士」。英文《曼谷郵報》上有個每周一次的專欄,欄名叫作「Thailand On two Wheels (兩輪遊泰國)」,作者就是騎著輛摩托車全泰國趴趴走,然後記下沿路見聞。

我羨慕極了。能這樣以騎車維生,是否終究只是一個難以實現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