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August 06, 2008

納烏沙的夜晚

郭正佩  (20080805)




 納烏沙(Naousa)位於希臘帕羅斯島北岸,距離帕羅斯首都帕里基亞約三、四十分鐘車程。據說是氣氛迷人的浪漫港口。照片上看來,多彩的漁船與漁民的房屋爭奇鬥艷。

 我決定去納鳥沙度過帕羅斯島的夜晚。

 巴士蜿蜒過幾乎半個帕羅斯島,沿途上車的,似乎都是要到納鳥沙或帕里基亞辦什麼事的居民。
 納鳥沙市街,也由神祕盒子般的白色房屋組成,巴士站廣場四周,咖啡館雖不擁擠,多多少少坐著人。看來以觀光客為目標營業的餐廳侍者正準備著桌椅餐具。

 港口停泊著色彩鮮艷的船隻,倒映在海水之中,船身亮麗的顏色彷彿擠進海水裡的五彩顏料。市街裡,老人拄著拐杖站在路邊閒話,賣雜貨蔬果的小型超市前擺著大簍大簍馬鈴薯、蕃茄、和看起來不怎麼起眼的水果。

 也有賣紀念品、衣服的店,漂亮的藝廊、咖啡廳。

 老伯在住處門口餵貓,七、八隻小貓圍繞在他身邊。

 「晚安,伊亞格斯。」老太太經過,打了招呼。

 「晚安,伊亞格斯。」小朋友經過,也打了招呼。

 見我對著貓拍照,老伯轉過頭來,「我的貓。」指指貓,再指指自己,揮揮手示意我進屋。「一共七隻。」

 像是舊貨市集搬來的什麼,堆滿整個房子。好像幾十年沒人穿的衣服,看來可供一卡車人使用的陳舊棉被,破爛的桌椅,層層疊疊堆到天花板。(見下圖)

 「我正要準備晚餐,一起吃吧。」 伊亞格斯說。「很久,沒人和我一起吃晚餐了。」

 首先,從不知什麼地方拿出看來放了相當久的麵包。

 伊亞格斯用銳利小刀切下一塊塊麵包,「喏,泡水,加在豆子湯裡。」試範給我看。從冰箱裡拿出冷掉的豆子湯,又從廚房堆積如山的雜物中找出還沾著灰塵的盤子,稍微拍一拍,盛了豆子湯給我。

 另外從地上搬出看來像是巨大油漆桶的東西,打開,裡頭烏黑一團,是泡在橄欖油裡的整桶黑橄欖,份量若之於我,八成一輩子都吃不完。用手抓出一些,裝在盤裡。

 「喝咖啡?茶?還是酒?」伊亞格斯問,從掛著一排全燒得和煤炭一般漆黑的廚具中取出小壼燒水。另外在焦黑的鍋裡澆了油,從看起來像是電影裡才會出現造型的冰箱取出白色塑膠桶裡,拿出兩條醃魚。

 我看看眼前的東西,很想推辭,卻又說不出口。

 所有的東西都沾著滿滿的灰塵和污垢,包括桌子、碗盤和伊亞格斯遞給我擦手的紙巾,麵包上確確實實沾著霉。

 為了招待我,伊亞格斯從桌子下找到大保特瓶裝的什麼,倒給我。杯子,當然也是髒兮兮地。

 試著喝了一口,一股濃烈的松香水味衝上腦門。什麼,這真的不是松香水嗎?雖然說希臘中部產的雷濟納白酒(Retsina)的確浸泡了松香,但這種程度也未免……。

 我們吞下泡脹了的發霉麵包,喝酸豆子湯,嚼鹹乳酪,喝簡直和松香水沒兩樣的酒。煎好的醃魚鹹得令人不可思議。黑橄欖可惜也不是我特別愛吃的東西。為了表達感謝請我吃飯的好意,只好拼命喝豆子湯。

 喝過伊亞格斯泡的紅茶,道了謝,末班公車出發時間早已過去,一旁排班計程車司機上前,說:「沒巴士,早走了。你們去哪?」我,和四個來自美國旅人面面相覷,沒有一個記得出發的地方,到底叫什麼來著。

 「港口、大船、渡輪、米克諾斯、旅館、帕羅斯」我們試著唸出所有可能相關單字,沒有人聽得懂半個字。雖然記得彷彿是個P什麼開頭的地名,卻誰也拼不出來。伊亞格斯拄著柺杖出現,我以為得到救星,誰知他雙手一攤,聳聳肩,仍然莫可耐何。

 折騰許久,總算回到帕里基亞(Parikia),誰會記得這個字怎麼拼呢?

 像是舊貨市集搬來的什麼,堆滿整個房子。好像幾十年沒人穿的衣服,看來可供一卡車人使用的陳舊棉被,破爛的桌椅,層層疊疊堆到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