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 每一位關懷台灣這片土地的人
我的畢業報告:獻給 每一位關懷台灣這片土地的人 / 嚴長壽
轉眼三十七年了。這之間我做過許多事,國際的、本土的、有薪的、無給的,但是直到今天,這份初衷,這份熱情,沒有改變。如果要問,這一生到底什麼力量在驅使我不斷前進?我想,就是這個信念。
我從來不認為推動觀光旅遊,是為一家公司賺錢或為個人求舞台,更從來不曾把它當作我的目標。我始終相信,觀光旅遊有更重大的意義,就是和全世界做朋友,而且是讓台灣和全世界做朋友。這是我這一生最大的信念。
一九七八年,迪士尼計畫到亞洲設館時,請了國際知名顧問公司的副總裁陪同,到日本、台灣、香港、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走一圈,調查各國市場。台灣成了調查中的一站,他們也鄭重其事的約我。當時我是美國運通的總經理,在他們心目中,等於是美國企業瞭解當地旅遊的專家。
在談話中,他們很專業的了解台灣的各種數據、資料,也問我:「這幾個國家中,你認為哪個城市最適合?」
我當時幾乎是武斷的說,「那當然是台灣。」對方問我為什麼。
我一一分析——以土地取得來說,台灣的地價比日本便宜。從薪資水準來看,台灣的工資比日本低很多,還有不少失業人口。就地理位置而論,台灣比起日本更接近東南亞,更方便所有亞洲旅客來遊覽。而香港、新加坡比較小,泰國、馬來西亞、菲律賓經濟不夠好。
「這是一件不必用大腦就可以決定的事,」對著他們的大陣仗,我這樣結論。
看對方也提筆忠實的記錄下來,我心裡想,台灣應該大有希望。
一段時間後,迪士尼正式宣佈新址。謎底揭曉,地點不僅在日本,而且是地價最貴的東京附近。
我非常納悶,並且暗自認為,這些國際集團和知名專家的判斷,也不過爾爾。
過了幾年,因為我對台灣觀光發展的重視,被推舉代表台灣參加亞洲旅遊協會(PATA),成為開發委員會的委員。這個組織網羅全世界的旅遊權威、開發權威,也包括統計調查的權威,一起輔導不同國家的開發專案。我看了巴里島的規畫案、協助尼泊爾的古蹟保存、東馬的開發……,每次都接觸很大的案子。
這個委員會其中一員,正是當年那位迪士尼調查公司的副總裁。
我看到他,就說:「你欠我一個答案!」
「當初你來問我迪士尼樂園的事,我告訴你一定是台灣。我很納悶,為什麼你們最後不選台灣,而選東京?」
這時候他很坦白的告訴我:「當時雖然我們做了一趟很冗長的調查,但是,那幾乎是一個不用大腦就能看到的結果。」我心裡一震,問他為什麼。
在迪士尼的經營規模中,一個遊樂園的營運要持平,一年必須要有六百萬到一千兩百萬的入園人口。因此,最重要的考量是,遊樂園必須設在經濟成熟、人口密集的市場的中心。也就是說,這個地區必須經濟能力夠強、人口數量夠多、地理可及性夠好。
那時候,環顧全亞洲,日本的經濟領先所有國家,而且人口有一億。當時台灣人口大概還不到兩千萬,平均所得也不高。而且,東京是亞洲最大的都市,在它附近,遊樂園立即擁有最大的基本消費族群:學生常常結伴去同樂,家長有空就帶小孩去玩耍。至於其他國家旅客的消費,那已經是次等的考量。畢竟搭飛機成本高,這樣的人只是少數。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無地藏身,非常慚愧。
原來,當我們主觀地以自己的角色看事情,而沒有專業深入的瞭解,認知可以有這麼大的差別。
從那之後,我再也不敢那麼放肆武斷的判斷專業的事情。
我有幸在過去,代表台灣參加亞洲旅遊協會。我的角色之一,是要為國家廣結善緣,我同時也掌握機會,參加了協會中的各種委員會:開發委員會、古蹟保存委員會、市場行銷委員會、選址委員會……,因而可以和各國、各領域專家共聚一堂,聽到他們的討論。
原本以為我只是受邀為這個組織貢獻經驗,但是在付出之外,我發現,最大的收獲者反而是我自己。
這幾年,我常看到官員、民意代表,本著對地方的愛做了不少規劃,但是因為沒看到大方向或經驗不足而被誤導,開發失敗了,土地也破壞了,實在非常可惜。
因此,我覺得我應該把自己的經驗,有層次的介紹出來。
所有開發專家在會中談到的,都是整體定位的問題,先創造願景,然後跟著執行。而執行,又牽涉到如何規畫。
在這本書裡,我也希望能這樣幫大家、幫台灣,找到正確的思考方式。
寫這本書的動機,也是因為對生命種種無奈的理解和接受。
在人生的過程中我慢慢體會到:許多事無法一個人完全掌控。要完成一件事,牽涉的,不只是一個人的認知,還要群體的完全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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