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October 03, 2006

摘錄》「一個人@東南亞」---廣告

真是不容易。

對於寫作這檔事,我頗有自知之明。

因為永遠忘不了第一次打擊。

那是一九八五年六月七日晚上八時十五分好像是十九秒左右在紐約「北美日報」編輯「小賴」家裡聚會。我當時是該報的「王牌記者」,原因也不複雜,該報除了我之外,只有另一位在華埠作業名叫黃兆的廣東記者,他跑華埠,我跑要聞,「王牌」當然是我。

所以每天名字見報的我當時自覺走路是有風的。

但是那個永遠留在記憶角落的晚上,「醉態可掬的小賴」居然瞇著眼在報社眾同仁面前宣稱,「東屏呀,報導是寫得不錯,可惜沒什麼文采」。

這個,我承認。但是,「小賴」,你為什麼要說出來!

後來,我每次察覺「小賴」想開口借錢時就先下手為強,「『小賴』,你最近手頭方便嗎?。。。」。

已經將近二十年未見面的「小賴」可能至今也沒想通為何在那個「命運之夜」後,跟我借錢就再也沒有成功過。

所以,什麼「集結成冊」這種念頭,從那時起就再也沒有出現於我腦際。

直到若干年前,有不只一位朋友鼓勵我把跟他們講述得口沫橫飛的採訪故事寫下來。從「小賴事件」之後就「自我放逐」於「文豪圈」外的我此次如此這般地受人「肯定」,感激之情就算是用掉所有的竹片都寫不完,於是就開始動手,那段時間真是才思泉湧,長江黃河而下筆不能自休,唏哩嘩啦就寫成十多篇。

這下好了,「集結成冊」的念頭像隻燈泡般突然在腦子的左上方偷偷亮起。

可是「小賴事件」的餘威猶在,因此雖然我一再反覆讀自己的作品,也一再確認(Reconfirm)乃至肯定自己應該是寫出了「傳世之作」,然而就是沒有勇氣將書稿交給出版商,甚至於常常還想,我會不會像大畫家梵谷一樣,死後才被人發覺而成名呢?

後來派駐東南亞,又作了幾個自認為得意的採訪,我的「採訪紀事」庫存愈來愈豐富,簡直跟我國一度傲人的外匯存底有得拼,也開始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自私,野人都會獻曝了,而我卻有好東西而不貢獻出來,最終使得世界文明出現缺憾,這個責任實在太大了,因奮力為文而衣帶漸寬的我,將如何承擔得起?

因此我又動了出版的念頭。但是找誰呢?

想來想去,不如找「自己人」,成功的機會應該比較大吧?

於是把文稿整理出,附上目錄、大綱寄給了「時報出版公司」。不久之後回音來了,短短幾行字,開頭是「梁先生,您的作品很引人入勝。。。」等等客套話,結尾則是,「但是我們的出版宗旨是要為我們這個時代沈澱出一點東西」。

我當時一個人在租住的公寓中讀這個來函,雖然沒有任何旁人在場,都可以感覺到自己面紅耳赤、千夫所指而無地自容。那隻燈泡也「啪」的一聲燒斷鎢絲了。

嗚,真慘。我真不敢相信受傷這麼重居然還能苟活於世,但是畢竟還是活下來了,我只有告訴自己再也不要試了,就抱著這個「破掃把」而終此餘生吧。


二零零四年間,「中國時報」「浮世繪」版主編夏瑞紅不知道是否吃錯藥還是按摩時扭到哪根筋,竟然找我開個名為「一個男人@東南亞」的專欄,我當時對瑞紅的直接反應就是有點「假仙」的說,「我真的可以嗎?」。瑞紅則顯然無意但卻碰觸到我內心深處那個「痛得要命」的傷疤。她說,「可以啦,而且一年之後專欄結束,你要考慮『集結成冊』嗎?」。集結成冊!「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哪裡敢妄想,可是心底那個「作家之夢」終究還是開始悄悄蠢動起來。

光陰似箭、白駒過隙、日月如梭,一年時間很快過去,專欄告一段落,同時間的幾個專欄都在「浮世繪」出了「集結成冊」的宣告,唯獨我無人問津,像個落在湖心的石塊,「咚」的一聲,沒了。醞釀了一年的「作家之夢」,竟像個噴了半天臭煙的火山,最後居然沒爆成。

我告訴自己,這是「漂泊男子的命運」,我認了。

去年八月,「中時電子報」邀請參與編輯部部落格,受寵若驚的我立刻答應,為了怕對方反悔,又趕緊煮生米為熟飯,把現成的、沒人要的、沒法為這個時代沈澱出東西的「採訪紀事」往上貼。先佔住毛坑再說。

沒想到這些東西卻引起了另位欄主也是中國時報同事彭蕙仙的注意,她在電子郵件中詢問我是否有意出書,我只好「忍住滿眶的淚水」把過去的悲慘遭遇娓娓重述一遍。

蕙仙真是很夠意思,她說,「我幫你問問看」。

她不是隨口說說的,事隔半年,我都已經忘了,有天竟收到蕙仙的電郵,說是「印刻出版」的初安民先生問我是否有計畫到台灣,他想見面聊聊。

哇,有人對我有興趣呢。巧得很,我正好那時要回台參加「自由時報」社長俞國基先生娶媳婦的婚宴,老天作這樣的安排,難道是預知「文壇老星」即將誕生?

去台北之前,我把「採訪紀事」的部份稿子精心打印出來,準備好好演一齣「毛遂遊台北」大戲。

哪裡知道跟安民兄見面之後,他把我雙手捧上的那袋「傳世之作」往身旁的椅子上一放,就開始海闊天空聊起來,一聊聊了兩個小時,居然都未觸及我的「主題」。

我其實真不是「毛遂」的料,扯不下臉硬行自我推銷,還好一旁的蕙仙出手相救,「你們談談出版的事吧」。怎知安民兄的反應卻是,「我對你在『中時晚報』寫的那些東西比較有興趣」。

我一聽就暗暗叫苦。我在『中時晚報』寫過評論性的短欄,但是總共只有五十五篇,每篇長度僅及六百字上下,顯然不夠成書。此時蕙仙又出手了,「東屏兄在中國時報『浮世繪』版寫過『一個男人@東南亞』專欄,還滿有意思的」。

安民兄說,「嗯,這個欄名還不錯」。我估計安民兄可能根本沒看過這個專欄,但是打蛇哪能不隨棍上,於是立刻「抓著雞毛當令劍」急急接口說道,「好、好、好,我回曼谷之後立刻整理出來交給你」。

回曼谷後,真是一天都沒耽擱,把「一個男人@東南亞」文稿快遞給安民兄,然後在長達半年的時間裡,經常藉機「關心」實際上是「催促」整個出版事宜,硬逼著安民兄上架。終於,這本書在八月二十日面世了,真是不容易啊。

雖然有心栽花的「採訪紀事」終究未發,無心插柳的「一個人@東南亞」卻意外成蔭,我已經很滿足了。

後來請瑞紅幫忙寫序,她寫道,「終於有人(『印刻』)來『押寶』了」,其實我私心裡真的很忐忑,我擔心安民兄會不會押錯寶了。

我一直沒有對任何人說的是,在經過前幾次的挫折後,我早已放棄了賣文維生的想法,我的人生規畫已經改成作一名「街頭藝人」,所以年過五十以後苦練吉他。

為什麼是「街頭藝人」呢?因為這麼老才學吉他,再怎麼努力恐怕成就也有限,能夠站在街頭賣藝,已經於願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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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東南亞」 已於八月二十日正式上市,在全省誠

品、金石堂、何嘉仁、新學友、FNAC、PAGE ONE、建宏、今日、

政大書城等各大書店均有售。



新世代文友亦可上「博客來網路書店」(www.books.com.tw)搶購,只要在「搜尋欄」打上「梁東屏」就可以找到啦。


還有,還有,這本書的封面、封面裡及封底照片是我女兒梁以芃(Yvonne Liang)的作品。



兒女長大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