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錄》徵婚

‧毛尖 2006/12/05
文化研究這行當，全國人民還不理解，上回雷主任在北京開會，就有人偷偷問他，聽說文化研究是法輪功，您怎麼看？……


【聯合報／毛尖】

曉忠是朋友中的鑽石王老五，不過，因了這幾年社會變化太快，二奶維權網出來，性交易中的女主人公紛紛亮相，拗出先驅的造型上場為中國婦女謀福利，我們這些作朋友的就開始替曉忠操心了，因為他人品太好，最看不起的就是黃健中；再說了，曉忠天生歌手，情歌一唱，現場迷離，容易被人誤會。


所以，大家合計了給曉忠徵婚，徵婚能進能退，可以傳統可以現代，碰到棘手的，還可以請久經沙場的師兄出馬，當然了，這主意也獲得了幾位師兄的高度認可，幻想中他們已經為師弟兩肋插刀身陷紅塵。


但徵婚詞怎麼寫呢？說明自己是大學教授肯定不行了，前幾年還只是「教授不如狗，博士滿街走」，這兩年已經升級到「教授搖舌鼓齒，四處摟錢，越來越像商人；商人現身講壇，著書立說，越來越像教授」。而且，即便從校園的愛情生態看，大學教授也早就不是硬通貨，從前，校花都是嫁老師的，現在好了，連羅崗這樣的名教授也抱怨，一到博覽會，班上的美女都去作花瓶。


所以，羅崗就建議，不要寫大學教授，只寫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但是，雷啟立馬上就反對，不能寫「文化研究中心」，文化研究這行當，全國人民還不理解，上回雷主任在北京開會，就有人偷偷問他，聽說文化研究是法輪功，您怎麼看？雷主任是文化研究科班出身，學成回滬是有一番抱負的，聽到這話，當時就得了一個高血壓。


最後，大家達成一致，只寫「曉忠，主任」，雖然語義不清，但說不定有意外收穫。「主任」聽上去多麼曖昧啊，陳良宇一案抓了那麼多主任，就是證明。而且，留在民間的一些愛情傳奇常常還就發生在「主任」身上呢，前一段，深圳一個主任被雙規，他的二奶，美麗年輕的二十七歲女郎，足智多謀地規畫了四套營救方案，成功救出心上人，雖然不久落網，但流傳到民間，就是二奶有情主任有福的故事。


定下大前提，接下來要對「曉忠主任」有所描述，「身體健康，愛好文學」是一九八○年代的詞；「收入穩定，有上進心」是九十年代的廣告；現在呢，「愛好旅遊」既表達現代情趣，又暗示身康體健，還能顯示經濟盈餘，所以，這條重要。不過，曉忠有點坐不住了，總要表達一下自己的追求吧，否則姑娘都奔「貪官」來了。於是，大家回想電視上的速配節目，人頭馬男人都給自己做什麼廣告，「用情專一」不受女孩歡迎，表明你沒人喜歡；「通情達理」也不是好詞，當代傳媒已經有效地改裝了我們的感覺器官，有些怪癖才是好的，所以，最後定下「喜歡收藏」，這個表達有潛力，雖然，最後要交底的時候，可以直說，收藏書籍，女孩要是變臉色，就用侯麥的台詞擋一擋，「當然，最喜歡，收藏美女」。


不過，很快，我們就氣餒了，剛好今天的報紙有個特大廣告，億萬富豪徵婚，派對的門票就是五位數，說到底，最牛的廣告還就是那一串零了。


【2006/12/05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