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une 23, 2007

序 歡迎大家收看─王偉忠的※◎△#……

王羚
我的爸爸雖然外表嚴肅,但事實上在那黑色的西裝裡,藏著一個帶給人們歡樂的太陽。

我爸爸從一個出生於嘉義建國二村這個眷村裡的小毛頭到來台北工作,一直到現在人人稱讚的「創意點子王」,這一路以來,我爸爸到底是怎麼發光發熱,如何帶給人們快樂和歡笑呢?

有人說我爸很兇狠,罵人不眨眼;有人說我爸很有趣,像馬戲團裡的小丑;又有人說我爸是個不斷努力的人,也許我爸什麼都是,也許什麼也不是,難道他是個雙面人?哈!才不是哩!真正的王偉忠只有一個,《歡迎大家收看》這本書告訴你所有關於我爸的雞毛蒜皮小事,如果想知道的話,再往後翻幾頁吧!

(本文作者為王偉忠大女兒)

王嘉
我的爸爸很高,但長得不怎麼樣,可是他一搞起笑來整個人都變得很好看!

我的爸爸跑步很快,像豹一樣快。我爸爸常常會說小時候他在嘉義老家的故事,有好笑的、有感動的、有被罵的、也有好奇的。

爸爸也常常說歷史,還聽爸爸說要愛惜生命等等的事情。我爸爸是我家的開心果,當有人難過時他都會搞笑。當有人考試考不好,他都會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下次再考好,因為他高中時,數學考過零分。

我都會說我考不好的又不是數學。爸爸會說:「我其他科目也有考過四分。」我才會說:「爸爸,謝謝您。」我覺得能有這麼好的爸爸真是我的福氣,爸爸工作很忙,但他常常會在十點以前回來看我們,我真的很愛我的爸爸。

(本文作者為王偉忠小女兒)
王蓉
原來他不只是個好玩的人

相信許多人跟我一樣,喜歡看他製作的節目消滅無聊,順便找找明天上班上課的聊天話題。

 比尋常人幸運的是我挺早就藉由採訪認識他,跟著大家一同喊他「偉忠哥」,久了之後,還真覺得與我同宗的他像個哥哥,很親切又有趣,每次記者會或是餐敘場合只要有他,總能讓大家笑到嘴痠肚痛,絕無冷場。

在這些嘻嘻哈哈之外,我還曾隨著他們夫妻倆造訪他口中津津樂道的嘉義眷村、穿梭在巷弄間,停在一小屋前,原來就是他家。這屋有道小小的門,他的身材幾乎比門還要高,真沒想到就在這小屋裡,養出了讓全世界華人哈哈大笑的王偉忠,可惜眷村已經拆除,不然現在小屋門口應該會貼個牌子寫著「電視製作人王偉忠在這裡出生」。

二十一世紀開端退出新聞界後,鮮少機會與他碰面,還是習慣看「全民亂講」、「康熙來了」、「全民大悶鍋」、「國光幫幫忙」去憂解悶。民國九十五年八月,他問我有沒有興趣加入這個寫作計畫,熱愛聽故事的我簡直樂壞了,立刻排出時間表,每週一次聽他說著過去五十年來的精彩。

每週四見面的兩個小時當中,偉忠哥會挖出些心、剖出些肺來讓我窺窺瞧瞧,這才發現過去我對他的認識還真「媒體」,淺淺的僅及於表面,原來他不只是個很好笑的人。

從他口中我認識了相愛至深的王伯伯與王媽媽、看到了七歲上台北的他、十八歲在陽明山上許下壯志豪情的他、剛開始表現卻慘遭冷凍的他、怕老虎的他、愛妻愛子的他,還有愛罵髒話的他。

我像個旁觀者,看著他如何從許下「讓家家戶戶都認識我」心願的大一新生,變成現在年產數千小時電視節目的知名人士,很難想像一切都是由一個小茶杯蓋、一艘破船、一個豬肉攤開始,織成了這個巨大無比的王偉忠的世界。

我也透過他的眼睛重新認識幕前的知名藝人及幕後的工作者,他形容人的個性極精準,像某位不宜指名道姓的人士在他眼中是位「請了滿屋子客人,但每個客人都不知道自己眼前這杯子裡的水,到底是冷還是熱」,真是淋漓盡致。

而我們訪談內容是書中收錄篇章的數倍之多,許多往事已成雲煙不想重提,更多事件是他考慮諸多因素,忍痛割捨,從中也讓我認識到他火爆之下的細膩,難怪能夠在這個機關算盡的行業中屹立三十餘年。

印象最深刻的一段訪談發生在某個令他元氣大傷的新聞事件之後,以為他會氣急敗壞、急怒攻心,但他沒有,只是抱尊石雕小佛、疲憊的靠在沙發上,摸摸小佛腦袋,抹著小佛的嘴角說,「奇怪,怎麼不會笑了?」甚至還有閒情模仿前幾天在高球場上遇到的某人,把那小眉小眼等著看人出醜的怪樣演得活靈活現。過去像個地雷一樣、一踩就爆的偉忠哥,果然不太一樣了。

在這長達九個月的寫作過程中,我也親眼見著他認真的一面,每天早上送小孩上學、晚上回家吃飯,工作有空檔就運動,簡直像個奉公守法的公務員。雖然已經身為製作界天王(他一定會要求我去掉「天王」二字、改成「製作人」),每天還是跟「大悶鍋」的製作班底開會,逐字推敲著當天的主題,不會因為節目已經運作順暢而放鬆要求。問他怎麼還這麼辛苦,他說:「沒事可做才苦!」

雖然節目的光環都籠罩在他身上,但他不願意如此,初稿中許多篇章我都寫著「於是我決定……」、「我不喜歡重複旁人做過的事情」,等等「我」做的事情,他都希望改成「我們」,他覺得節目是團隊成果,任何事情都是集體合作,雖然實際上由「我」主導,但要「我們」才能讓節目完成。

從他身上,我學到了許多生活哲學,也在拼拼湊湊的過程中體會到了他口中的「快樂」,因為當書稿完成,代表這九個月的摸摸索索終於有了成果,我也能開開心心的拎著包包去旅行,體會那努力之後,「雲山出岫」、「蜻蜓飛舞」、「期末考結束」般的快樂了。

陳浩
誰抓得到那條大魚

There are some fish that can't be caught. It's not that they're bigger or faster than the other fish, they're just touched by something extra. A man tells so many stories, that he becomes the stories.
──Big Fish

司機老王在駕駛座上,從無照駕駛到終於考到了駕照,講了無數個故事,坐在駕駛旁邊累積了數百公里里程數的我,沒一次睡著,有的段子聽了幾遍也沒厭倦。他看了電影Big Fish(大智若魚),覺得講的太像他爸爸和他自己,叫我非看不可,電影讓人看了很感動,但看完第一個反應是:TMD!這小子一路跟我講的故事是不是都這麼近乎瞎掰的啊?

出版社寄給我他的書稿,裡頭的情節我大致爛熟,我聽過的故事沒寫進去的,大概還夠出個大半本,但我善良的以為,沒收進書裡,一定不是篇幅不夠,而是真假難辨既非虛構近乎幻想,但光是書裡證據確鑿的故事,也足可想像王氏父子自己就都是「前所未見」、「誰也抓不到的」、「說了太多故事自己也成為故事」的那一條大魚。

說故事是一種天賦,瞎掰是一種本領,幻想自己能飛起來則需要一種打死不退的happy thought,但是能把自己的快樂想像放進電視這個魔術盒子裡,自娛娛人成為一種專業,寫進電視史重要一頁,我們恐怕需要知道他的性格裡還有沒有別的配方。

王偉忠的原蟲DNA
認識王偉忠的第一天,不由得就想到了我輩成長電影「星際大戰」裡的Jedai Master,血液裡要有驚人的「原蟲」含量,才能修煉成「原力」,但有了「原力」還能保持源源不絕的正面動力,就還得學習怎樣面對和處理自己的「黑暗情緒」,終能修成揮舞光劍的大師。

王偉忠終於公布了他的原蟲DNA。在一個大動亂時代的悲劇性遷徙裡,偉忠家的喜劇性格分外迷人,母親是生活巨浪中堅韌的舵手,父親卻是樂天善良的開心果,我常以為偉忠的幽默戲仿的才華是「爸爸的兒子」,但你若仔細端詳,中年過後的偉忠長得愈來愈像母親。這個家庭的人生觀是「沒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誰說這不也是外省人底層生活的眷村,最普遍的生活態度,「還有什麼可失去的呢?」但你若讀了這本書的前段,終於會了解,為什麼這個調皮的王家么兒能得到他翱翔想像的天空,是一種對命運別無多求的豁達和眷村生活中濃濃人情的溫暖,讓他飛起來。

眷村是眷村人的故鄉,多麼奇怪的敘述,是台灣也是中國,不是台灣也不是中國,不是家鄉卻是家鄉,多麼不正確的時空,卻又是多麼真實、多麼深情的眷戀,你若曾為這個時代動人真情落過淚,你必也會知曉無所著落仍有餘溫的一時一地之眷戀何以能有創作的力量。王偉忠在他製造的電視笑聲裡,自問自答。

大過真實人生的電視人生
電影離人生太遠,電視又離得太近;電視是「一次過」的媒體,我們的人生也是,對電視裡的內容甚至不會記得太久,現代人的生活裡少不了電視,但我們的人生裡卻不會有電視的位置。只有兩種人例外,第一種人我稱之為「第一代的電視觀眾」,尤其是在孩童時代,經驗過電鍋、電冰箱、洗衣機的生活革命,電視突然也改變了我們的生活,它還改變了我們看到的生活和看待生活的方法。有人還因此想要鑽進那一個映像管裡面,甚至把他的人生也投進去。王偉忠背著眷村人生的包袱到了台北,竟成為第二種人:「吃電視飯的」,簡稱「電視人」。

王偉忠的電視人生,常讓我有某種錯覺,「大」過他的真實人生;另一方面,他製作的電視節目,一個大大的人生自我又無所不在。讀過《水滸傳》的人,最好也看過電視劇版,它最大的特色就是劇中人物選角,完全呈現一百零八條好漢頭角崢嶸的造型想像,從李逵到宋江、浪子燕青到浪裡白條,沒有一個人物是你今天在台北東區街上習見的平板時尚男女,套句王偉忠老愛說的一句行話「不是妖魔不出活兒」,而這王偉忠,也是,妖魔。

我早上才在球場上看他為了一個打壞的球,氣得把球桿丟得「滿山坪」,桿弟卻都愛看他生氣,像看一場秀一樣樂呵呵的去撿回來;下午進了攝影棚,看一位女演員NG了六次,始終入不了戲,又氣得脫下鞋子扔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那女丑接住了鞋,放下鞋,開錄,文不加點,喜感十足,一次OK。

現下新一代的電視人,已經絕少有王偉忠這樣如工匠學徒出身的完整經歷,他熟透了所有的電視魔術,他的喜感創意,不擇時不擇地而出,「淹」了「打沉」的創意經常比「紅」了的節目更好笑。對於電視製作的生活現實感,他別有體會,常說「電視不能高人兩等,只能高人一等」,你若對他的即興點子沒反應,他就再出一個,觀眾笑聲不熱,必須轉身再來。還沒反應,他就開始罵人。他必須罵人,「幹我們這一行,情緒要對。」「你不能讓我憋著。」他在笑罵之間收發自如的本事,無人能及。在書裡,他大談創意學,就這一點沒講。

王偉忠的「知青」代表作
他的笑罵之語,有一句叫「知青」,也是自我戲謔之詞,其實是自我校正的「家國天下」情懷,王偉忠的「知青」代表作,必屬「全民亂講」到「全民大悶鍋」這一部不朽之作。不朽?你或覺得我過譽了,但你若回看台灣(甚至中國)百年政治文明歷程,有這樣一部每天吸引數十萬人(高潮時超過百萬觀眾)觀看,由演員戲仿時事,像一面帶來笑聲與會心的鏡子,可以興觀群怨,誰也複製不了(台灣大陸都試過、都失敗),它批判,它自由獨立,它包容化解,雖無法一言動公卿,卻是尋常百姓笑諸侯,在我看來,放眼中外電視史,也只有「週末夜狂熱」(Saturday Night Fever)可比擬,「笑語憂國」之情,「這就是愛台灣啦!」雖然是人物摹仿臧否的「群戲」,數年來卻像是王偉忠的「一人社論」,出國出差,每日仍以電話遙控主題設定,每事問。

島嶼喧囂,人心蹉跎,台灣電視媒體之熱鬧蓬勃,世界第一,但今年忘卻去年,這一個十年不知上一個十年,時空上之斷裂破碎,經營之無接續無關連,電視之「無史」,亦是怪奇;一如偉忠筆下鏡頭下的眷村,百萬人之遷徙又遷徙,多少成長的記憶情感的緊繫,眷村亦是「無史」。王偉忠以一村一家一人之記憶書寫自己的成長,時代的漂移,家國的深情,專業的體會,為他的眷村家園,他的電視人生留下紀錄,笑中有淚,既是他的私歷史,也是我們共同走過的時代痕跡,我珍而讀之,珍而視之。
是為序。

(本文作者為資深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