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學學

2008-07-09
報導/劉建宏　攝影/焦正德、中時報系資料庫(更多內容，請詳閱本期《時報周刊》)
人稱「黑道仲裁者」、綽號「圓仔花」的鄭仁治二夫人楊美月日前過世，想要為老婆辦一場風光喪禮的圓大仔，卻因身分特殊，不得不低調行事，讓他真的感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台北市民權東路二段上的菩提心生命會館，大門入口矗立著一塊長方形看板，只是簡單寫著「顯妣鄭母楊夫人追思會場」幾個大字，也沒有任何人站在門口接待。不知情的人，以為只是普通人家辦喪事，殊不知，這是有「黑道仲裁者」之稱、綽號「圓仔花」鄭仁治二夫人楊美月的靈堂所在。
印象中，黑道人物及其親人的喪事場合，場面一定相當壯觀；但這一次，江湖中堪稱最具分量、地位最崇高的「圓仔花」鄭仁治，他的二夫人過世，靈堂卻是設在四樓一間不到十坪大的小房間，門禁森嚴，讓外界感到相當訝異。
楊美月的靈堂設在四樓，上下電梯必須經過刷卡才能進出，想來上香的人都還要先過濾一番。「圓仔花」自嘲地說：「場面做得太大，警方就會來『關心』；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只好悄悄地『躲』在四樓。我這樣做，應該算是最低調的大哥吧！」
沒要求公開婚宴
在圓大仔兄弟的心目中，楊美月是一個傳統的台灣婦人，也是一個難得的好大嫂。二十歲就跟了圓大仔的楊美月，四十年來一直默默地在大哥背後持家，把三個兒子拉拔成人。有一段時間，圓大仔坐牢、跑路，不在她身邊，她還是一個人咬著牙苦撐下去，「一切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真是大嫂難為！」
圓大仔回憶夫妻倆初見面的情景，他說，民國四十六年左右，他因為殺人，跑到雲林一間旅社躲起來，準備偷渡到菲律賓。但想一想，還是要敢作敢當，決定向警方自首。這一關，就關了九年多。
出獄之後，圓大仔在台北市的圓環開了一家台式餐廳，那時候餐廳少一名會計，他就拜託朋友幫忙找人。有一天，一位年輕的小姐來應徵，圓大仔一看就覺得滿意，當下錄用，她就是楊美月。當時楊美月住在景美，每天都要搭上一段不算短程的公車來上班。那年，圓大仔已經三十八歲，她才二十歲而已。
圓大仔是老闆，楊美月是會計，做生意收錢、結帳，二個人每天都要見面，互動也很親密。圓大仔坦白地說：「我看她，愈看愈中意，我們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其實，她也知道我已經結婚，但是，男人不就是這樣嗎？」
圓大仔口中不說，心中對楊美月卻是有太多的抱歉。因為，楊美月跟他在一起，什麼都沒要求，甚至連兒子都生了，也沒有要求公開宴客，「女人像她這樣，真是非常難得。她都是默默地在背後照顧家庭，沒什麼缺點，平常的嗜好就是喜歡打麻將而已。」
獨自回老家掃墓
民國六十年，圓大仔被送到小琉球管訓二年半。那時候，楊美月才二十二歲，又剛生老二沒多久，為了去跟圓大仔面會，她是手牽一個、懷裡又抱一個；帶著二個小孩，又是坐船、又是坐車，千里迢迢地翻山越嶺，只為了見老公一面。
那一段年輕的歲月，楊美月跟圓大仔真的是聚少離多。一清專案時，圓大仔跑路到新加坡、馬來西亞，一去就是快五年才回來；治平專案，圓大仔又跑到大陸，一待又是五年。圓大仔不在台灣的日子，楊美月一個人把家裡管理得很好，始終無怨無悔。
回憶楊美月生前，最讓圓大仔感到窩心的事情，就是她獨自一人跑回福建安溪老家掃墓，還把墓園的泥土拿回台灣祭拜，事前都沒讓圓大仔知道。二十多年來，始終如一。
當時，楊美月是叫孫子帶她回去圓大仔出生的福建安溪老家掃墓，圓大仔的祖父、祖母、父親、母親，都是葬在同一個墓園。楊美月嫁到鄭家，從來沒有跟著圓大仔一起回家掃墓；這一次，她就瞞著圓大仔，叫孫子帶她回老家去一趟。
從廈門到安溪，距離大概有一百五十公里左右，光是坐車子，就要七、八個小時；馬路的狀況也不是很好，都是石子路，一路顛簸，相當辛苦。那是楊美月第一次回家，但她絲毫不以為意。
回到圓大仔出生的地方，楊美月隨即找鄉親帶她去掃墓，先後祭拜了圓大仔的祖父母、父母。一個台灣媳婦千里迢迢地獨自跑到安溪山上來掃墓，當地鄉親也都豎起大拇指誇讚她。回台灣之前，楊美月想帶一些東西回去做紀念，卻不知要帶什麼；她靈機一動，就把祖父母、父母墓園裡的泥土，各拿了一些回來安神位，每年到了祖父母、父母的祭日，都會祭拜。
難得的台灣媳婦
圓大仔是看到楊美月帶回來家鄉先人墓園的泥土時，才知道楊美月有過這一段經歷，當時他也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圓大仔還有一個八十九歲的姊姊住在廈門，楊美月一有空，常常去廈門陪姊姊。提起這段往事，他嘆口氣說：「這樣的台灣媳婦，實在是太難得了。她跟我四十年，也真的受了許多委屈。」
圓大仔表示，他的大老婆今年七十歲，住在信義路，幫他生了三男一女。大老婆也是台北人，他們是自由戀愛；楊美月則是住在龍江路，生了三個兒子。「老實說，我跟兩個老婆都沒有正式辦結婚，但她們相處得很好，我也是兩邊都有照顧。外邊還說我有第三個老婆，那是亂講的，我只有兩個老婆。」
圓大仔有點開玩笑地說，講太多楊美月的好話，大老婆會吃醋；不過，話鋒一轉，他拿著兩人三十多年前跟著小孩合拍的舊照片，不禁又感傷起來，「那天凌晨二點，她還在看電視，沒有想到突然心肌梗塞，就這麼走了。一直到現在，我的心裡都還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本來想幫老婆辦一場風光喪禮，但因為自己身分特殊，圓大仔有所顧慮。他自己不說，很多兄弟都直言，他真的是受委屈了。跟在鄭仁治身邊超過四十年的張德潤就為他抱不平，「其實，圓大仔有六個兒子，三個已經娶老婆了，都是偷偷摸摸地辦喜事，不敢發喜帖請客；去年連他自己過八十大壽，也沒有辦法待在台灣，最後落得要跑回福建安溪老家山上擺桌請客。」
這次楊美月的喪事，圓大仔發訃文只發到桃園而已，一切都很低調。言談之中，圓大仔顯得相當無奈，他說，做過兄弟的人，就是二等公民，真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陳仁治正名鄭仁治
江湖上熟知的「圓仔花」，一直都是叫做陳仁治，但在前年，他突然向警方自首，說他本名應該是「鄭清輝」，當初只是為了逃避兵役，才冒用比他大五歲的「陳仁治」的身分報戶口。如今年紀大了，想要認祖歸宗，決定自首改回本名。
不過，這次在楊美月的訃文上，陳仁治卻是用「鄭仁治」的名字。他說，雖然已經改回鄭姓，但「仁治」用習慣了，「清輝」反而沒人認識，所以還是決定用「鄭仁治」比較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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