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水迷離

?方力行 　(20081206)



　萬物賴水維生，文明依河興起，世界行海溝通。本文作者與余紀忠文教基金會董事長余範英，同為文建會「好山好水讀好書」的活動導讀人，余範英今日下午一時三十分起，在桃園山水緣景觀餐廳發表專題演講「大河的故事」。本文即為該場次演講的呼應。

　台灣山林，得天獨厚，原本是最好的自然休閒環境，但是一年中少有山難發生，溺於水中的冤魂卻不知凡幾，河川是大地的血脈，萬物生息，接受其滋養，怎的一彎碧水，輕柔如帶，卻有如此鬼魅之力，吸引眾多年輕的生命，爭相折腰？
　跟所有愛水的人一樣，我在高中時就開始「不知死活」的被吸引到溪流中去了，那時候念建中，三、五死黨一翹課就溜到南門市場搭公路局，下車就到新店，脫了衣服就跳進碧潭，只要能在山水中徜徉個一、二天，苦悶的青春期，聯考的壓力，父母的嘮叨，萬般煩惱，都隨著清風明月，散到無邊的天際中了。

　一次沿著寬不盈尺的廢棄台車道向深山前進，突然看到車道下雜錯的樹叢中有一條澗水在峭壁上切割出的缺口，可直接垂降至下面約十幾公尺深的主溪，枝葉間隙框出了一角青青潭水，碧綠的像無瑕的翡翠，同行的六個朋友無人能敵，當下就決定攀降溪底，涉水到對面的沙洲上紮營過上一夜。

　台灣原始溪谷之美，無與倫比，一岸峭壁參天，間雜著各式花葉秀麗，嫣紅挹翠的植物，另一岸則山勢陡斜，綠蔭濃如重墨，層層疊疊，隔出了一個如詩如畫的神仙世界。頭上清朗的天空，乾淨的像透明的藍水晶，陽光早已照不到谷底，反而像特意營造的劇場燈光，將山渲染成一片耀眼的金黃，清脆婉轉的鳥鳴，林深不知處，卻百轉千迴，動人心弦；夏日的溪邊更是蝴蝶的樂園，一群群的彩蝶如隨著河畔清風而舞的花瓣，在沿著水邊盛開的野花帶上，聚聚散散。

　日暮時分，暑氣漸消，在光線將暗的前三、四十分鐘，許多白天藏著的蜉蝣、蚊蚋、飛蛾都出來了，這時平靜的水面，突然出現成千上萬個像雨滴灑在水面上的小圈圈，原本看不見的水下密密麻麻的魚群，這時都浮上水面，搶在天黑之前，飽食一頓昆蟲大餐。

　夜色終於降臨，繁星點點出現，除了營火，四周漆黑如墨，幾個朋友，一方面顧著夜釣的魚竿，一方面躺在沙灘上談著對考試的焦慮，對日後充滿未知人生的理想與期望；四周蟲聲唧唧，水邊的雨傘節和龜殼花正靜靜的在石縫中滑過，深潭裡的大鱸鰻也從睡夢中甦醒，尋思著今夜要去王國中哪一塊領地巡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