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November 19, 2008

好書》吃東西(自序)

2008-11-19文/韓良憶(更多詳細內容,請詳閱本書《吃東西》)
出版資訊:皇冠出版社(台北:2008)ISBN:978-957-33-2456-0

本書《吃東西》封面(圖/皇冠文化提供)



當我寫到飢餓時,我寫的其實是愛以及對愛的渴求,還有溫暖以及對溫暖的熱愛與渴求… ──M.F.K.費雪(M.F.K. Fisher)
寫在前面

算一算,我開始寫作飲食題材到現在也有十三、四年了。在這段不長不短的日子裡,有件心事始終沒對人說,那就是,我儘管對好吃的東西抱有某種類似信仰的狂熱,可是有時在聽了一些不幸的遭遇,看了報紙電視的新聞後,也禁不住會質問自己:「這世界還有天災人禍,還有戰爭與不公不義,你為什麼不寫這些大事,而要寫飲食小道呢?」

每逢如此自我懷疑的時刻,我就會去重讀已故美國飲食文學大家M.F.K.費雪的著作,尤其是她為《老饕自述》(The Gastronomical Me)一書撰寫的自序,這篇文章總能給我重新提筆的力量和信心,費雪在文中寫道:

「有人問我,你為什麼寫食物和吃喝之事?你為什麼不跟別人一樣,寫寫為權力和安全感而奮鬥,寫寫愛呢?…最簡單的回答是,就跟其他大多數人一樣,我會飢餓。

不過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在我看來,我們對食物、安全感和愛這三項基本需求,是如此混雜交錯、緊密結合,以致我們一想到其中之一,就一定會想起另外兩項。是以,當我寫到飢餓時,我寫的其實是愛與對愛的渴求,還有溫暖以及對溫暖的熱愛與渴求…當我們掰開一塊麵包,飲下一口酒時,產生交流作用的,不單只有我們的身體而己。當有人問我,你為什麼寫飢餓而不寫戰爭與愛情時,這就是我的回答。」

這段文字在某種程度上說明了我對飲食寫作的信念。我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難望費雪之項背,不過寫不過前輩或同儕並不構成完全不寫的理由,於是就在自我懷疑與重拾信心之間,我陸陸續續倒也寫出幾本食書。近年來雖因客居歐洲,較常寫遊記,然而讀過的朋友都知道,飲食在我的旅遊書中仍佔了很重要的篇幅。


這本《吃.東.西》是這五年來頭一本專注寫飲食的文集,談的大抵上是我從小到大、自東方到西方,每天都在吃東西的事情,有些文章在寫食物的身世、烹飪的心得與食的樂趣,還有些講到和飲食相關的人事,特別是我的親人與記憶中的往事。換句話說,我又何嘗不是試著在書寫人生的三大需求:食物、愛與安全感?

書中有一大半文字曾刊登於中國時報人間副刊的「三少四壯」專欄,還有一部分曾刊於國語日報「啖世界」專欄與其他報刊。若干文章篇幅較見報時長了一點,那是因為我運用作者的「特權」,把當初因專欄字數限制而刪除的段落補了回去,此外,我也儘量修正了錯別字與資料的錯誤。然而,疏漏之處在所難免,若有無心之過,尚祈見諒。

我始終相信,活著就要好好「吃東西」,在景氣蕭條、人心惶惶的時代,尤其需要好好地吃。且讓我再引費雪女士在拙譯《如何煮狼》中的一句話與讀者分享──「既然我們非得吃才能活,索性就吃得優雅,吃得津津有味」,善哉斯言,祈願此刻翻開這本書的你,能活得開心,吃得優雅,更希望本書可以讓你讀得津津有味。

好書》吃東西(書摘) 文/韓良憶                 1.鴨的回憶

晴朗的午後,不知怎的,突然想念起一樣既屬於他鄉卻又依稀熟悉的味道,於是搭著電車,叮叮噹噹來到鹿特丹西區,這裡有家法國食品店,我每隔一陣子總會上門光顧,買些別處沒有的食材。

這一天,勾起饞癮的是來自法國西南部的油燜鴨肫和煙燻鴨胸肉,這兩樣都是現成的熟食,不必再加熱烹調,只要拌上兩、三種生菜、水煮嫩四季豆和核桃仁,淋上油醋芥末醬汁,就是一大盤色彩繽紛、份量十足的西南法風味什錦沙拉。油潤卻有嚼勁的鴨肫和帶著燻香的嫩鴨肉一入口,旅途中的種種回憶,便栩栩如生地回到眼前。幾年前,我和丈夫兩度在西南法鄉下租了小屋居遊兼度假,就是在那裡首度嘗到油燜鴨肫,學會做這道沙拉。


油燜鴨肫是法國鄉土名菜油燜鴨(confit de carnard)的副產品,所謂油燜,就是用鴨油燜煮大塊的鹽醃鴨肉和整副的肫肝,文火燉熟燜爛了以後,連料帶油一股腦兒裝進陶盅裡,封存起來。在尚無罐頭亦無冰箱的時代,這個作法讓農民一年四季都可以吃上兩口肉,打打牙祭。

我本來就愛吃鴨肫,頭一回吃到西南法的油燜鴨肫,更深深愛上了那鹹中帶甘、越嚼越香的滋味,我嚼著嚼著,腦海中某個塵封的抽屜似乎被開啟了,原來這油燜鴨肫的味道,挺像我少女時代常吃的鹽水鴨肫。

當時我們家住在台北東門一帶,我每天放學後嘴饞,常到一家小店買個鴨肫,當零嘴吃,一吃就是好幾年,直到小店因為店主移民出國而歇業。這會兒一算,才驚覺人生匆匆,我竟然有二十多年沒再嚐到那滋味了。

從鹽水鴨肫又聯想到幾樣我很愛吃的鴨肉菜餚,好比鹽水鴨、樟茶鴨和近年在台灣被媒體炒作得火紅的北京烤鴨。小時候的我有點挑嘴,不愛吃雞,就喜歡吃鴨肉,母親曾開玩笑說,她這個女兒上輩子一定跟鴨子有仇,不然怎麼那麼愛吃鴨,一聽說爸爸要去台北伯伯家打牌,準會請求爸爸去伯伯家附近的鹽水鴨店買個半隻帶回新北投;全家一起上館子吃川菜,鐵定要求點樟茶鴨;而到『真北平』、『同慶樓』和『天廚』等北方館子時,更一副樂滋滋的模樣,因為今兒個可以痛痛快快大啖烤鴨啦。

媽媽提了這麼多餐館,偏偏就沒提到西門町的老店『鴨肉扁』,我好愛吃那裡的切仔米粉和白切『鴨』肉呢,還記得那兒的米粉,湯面汪著油,卻香而不膩,『鴨』肉也很嫩,一點都不老不柴,可惜爸媽很少帶我去,一來是因為出身江蘇的爸爸吃不慣那股油蔥味,二來是因為當時的『鴨肉扁』用餐環境有點邋遢,媽媽嫌不夠衛生,怕孩子胃腸弱,吃多了拉肚子。

這會兒再一想,媽媽沒提『鴨肉扁』,或許不是忘了,而是因為店家的名字裡雖有『鴨』字,賣的卻不是鴨肉,而是鵝肉。有關這一點,我知道的很晚,晚到自己都已經開始寫作,忝為所謂的食物作家以後,跟人聊起,才發覺多年來的錯誤,好不慚愧。怪不得我小的時候就老在納悶,那兒的鴨子怎麼會一隻隻都那麼龐大哩。


在低地國港都的一隅,我吃著來自法國的鴨肫和鴨肉,想起這些或甜美或可笑的瑣碎往事,突然覺得,人有味覺能品嚐酸甜苦辣,有往事能回味,真是件幸福的事。味覺帶給人的,不僅僅是感官的享樂而己,它還可以是通往過去、開啟記憶大門的鑰匙。回憶點點滴滴,如音符一般,組成了生命這首樂曲的基調,讓人在緬懷往事的同時,還有力量把握現在,有勇氣面對未來。

至於在這個清風徐徐的週末下午,儼然驅策著我專程上街購物解饞的,到底是西南法還是台北的回憶呢?答案或許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我擁有這些記憶,並因而真真切切地感到,活著,真好。

2. 念念不忘都是無花果

假期歸來的週日上午,我和丈夫坐在早餐桌上,打開那罐無花果醬,那是我們擱在手提行李裡一路拎回來的。我把一層濃稠的褐色果醬,塗抹在烤得酥脆金黃的薄片吐司上,一口咬下去,那股在昨天以前猶是唾手可得的甜美滋味,剎時又回到唇齒之間。

在南法假期中,我們租住的小屋有個小巧的花園,種了金雞菊、婆婆納、繡球花,還有一叢又一叢叫不出名字的灌木植物。西南側緊靠著廚房邊,有棵無花果樹,不挺高,但結實纍纍,只可惜外皮仍呈淡淡的青色,像是尚未成熟的樣子。

屋主當初把房子租給我們時曾表示,院裡種的烹調用香草和水果,若有需要,儘可採摘。有了她這番話,住進去第一天,我便毫不客氣地摘了好多片鼠尾草,作嫩煎鼠尾草雞肉當晚餐的主菜吃,兩口子吃得滿口餘香繚繞,卻還挺貪心不足地惋惜,要是無花果也熟了,能當飯後甜點吃,為這一餐畫下甜蜜的句點,那可就更妙了。

我和丈夫都很愛吃新鮮的無花果,大如棗子的無花果,約柏一轉眼可吃下半打;我也不差,一口氣能吃掉四、五個。可惜的是,我們所生長的地方都不是無花果的產地。這種水果得在乾燥溫暖且日照充足的條件下才能生長,比方西亞、地中海一帶和美國南加州。是以,對我們來講,新鮮的無花果充滿了異國風情。

我頭一回嚐到新鮮無花果,就是在義大利旅遊時。有天和當地朋友一同用餐,聽他推薦點了一道風乾火腿配無花果當前菜,朋友向我示範食法:用手輕輕一掰,熟透的無花果便分成兩半,露出裡頭夾雜著紫羅蘭色的淡白果肉,還有數也數不清的如砂粒大小大般的淡黃色種籽。據朋友說,深紫色的外皮可食,不過也有人偏好將其剝除,只吃果肉和種籽。


我依樣畫葫蘆,學他一口無花果肉,一口火腿,吃將起來。

新鮮的無花果滋味濃且甜,其中尚帶有似有若無的酸味,也不真是酸,而是一種形容不出來的微香,使果肉在甜如蜜糖的味道裡,夾纏了更深沉的韻味。無花果肉多汁又幼細綿軟,咀嚼時細小的種籽在口腔中竄動,使得每一部位的味蕾都得到刺激,變得更敏銳,因而讓人更能體會果肉的甜香以及隨之而來生火腿的甘滑。不消說,新鮮無花果的滋味當場擄獲我的心和我的胃。

婚後有一年夏天,我和丈夫同至翡冷翠,看見市場裡賣有結實飽滿的無花果,想起當年無花果配火腿的美味,買了一盒,又切了一百公克的火腿,兩人走到河畔,野餐了起來。不出我所料,之前並未吃過新鮮無花果的丈夫,和當年的我一樣,從此愛上它的滋味,以致兩人在一年多以後,坐在法國小村的餐桌邊,望著院裡的未熟的青果,竟大嘆『我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

所幸,第二天到了離小屋不過二十多公里的古城趕集,在市集不只一個農家攤位上,看到一盒盒的無花果,外皮接近紫黑色,顯然熟透了。奇的是,也賣有沒全熟的青無花果。

我們即刻買了一盒紫的,回到小屋,迫不及待吃了起來,吃完意猶未盡,我走到小園中,看著樹上淡青的無花果,突然有了一個大領悟,難不成無花果並不只有一種色澤,成熟的無花果其實像葡萄一樣有紫色的也有淡青的?我伸出手輕觸枝上一只體型肥碩的,軟軟的,好像熟了,姑且將之摘下枝頭,只見底部天然的小孔像是快迸裂了,剝開一看,裡頭的果肉白中帶著淡紅色,試嚐了一小口,哎呀,真是熟透了,其味亦甜,雖不如深紫色的濃,卻自有股清香。弄了半天,真是我沒見識,竟不曉得無花果不只有深紫色的一種。

我和約柏這下子可開心了,在其後數天假期當中,生活中的樂趣之一,便是一早到院中,摘下一顆成熟的無花果,也不洗,只用紙巾拭去果皮外的露水,便將它剝開來,把美味和鄉居才可能享有的野趣,一併吞下肚。

假期結束前一天,夫妻倆又嘆息了起來,因為再過一天,就吃不到現摘的新鮮無花果了。只好到市集,買了一大罐果醬,聊勝於無。無花果呀,無花果呀,真是叫我們念念不忘。


3. 蘋果的滋味

有人送我們自家種的蘋果,一大籃堆得高高的,算算有二、三十顆,果皮鮮紅中夾著奶黃,好看極了。出身荷蘭南部鄉下的朋友說:『老家後院的幾棵蘋果樹,一到秋天就結實纍纍,兩位老人家再怎麼努力摘也摘不完。所以,每年這個時候,我媽都會叫我和弟弟回家幫忙摘果子,摘完還得帶上一車的蘋果,才放我回鹿特丹。滿滿一車的蘋果,我們家三口人哪吃得完,就請你們幫忙吃吧。』

朋友放下沉重的籃子,甩甩手又說:『這些蘋果是昨天才摘的,還很新鮮,而且保證沒灑農藥,皮也沒打蠟,可以放心連皮吃。』我們夫妻倆當場就吃了一顆,果真香甜多汁,隱約帶著一絲果酸味,十分爽口,比超市賣的不知好上多少倍。『哎呀,現摘現吃的,那才叫美味。』朋友看我們吃得香,提議道:『你們要是有興趣,明年秋天我又得回老家摘蘋果時,就帶你們一道去,給你們嘗嘗樹頭鮮。』

『那可就一言為定喔。』我趕快接口,我從小就很嚮往在外國電影裡頭常可看到的景象,劇中人隨手從樹梢摘下一顆紽紅的蘋果,洗也不洗,在袖子上擦擦,便?嚓一聲,一口咬下。那姿態不但帥極了,滋味想必也十分鮮美。

從那天起,每天早、晚餐後我都會吃一顆蘋果,約柏上班時也會帶上一顆,當做下午茶點心。三天過去了,卻沒見蘋果堆矮了多少,還有大半籃,可是我天天吃蘋果,食法又一成不變,老實講,快吃膩了,得想想別的辦法來解決這籃蘋果才是。

這一天早上去逛一家以貨品齊全加上品牌特多而聞名的超市,看到一個貨架上,擺滿了玻璃罐裝蘋果泥,有偏甜的、較酸的、質地特別細膩的、纖維質較多的……不過就是蘋果泥嘛,花樣這麼多,荷蘭人可真愛吃蘋果泥。

荷式蘋果泥不僅可以當甜點吃,也能當配菜,佐配炸肉丸、烤豬肉、燻火腿,都頗適口。很多荷蘭人甚至把蘋果泥當成炸薯條的蘸醬,比傳統的美奶滋健康一點,這種食法最受小孩的歡迎。

現成的罐裝蘋果泥,我也買過,並不難吃,但畢竟是機器大量製造的產品,也沒多可口,頂多到『尚可食用』的程度而己。我吃過的真正美味蘋果泥是婆婆親手熬的,我的婆婆並不特別喜愛烹調,廚藝也只是平平,但她很擅長做豆湯、油炸球和蘋果泥,都是最標準的荷蘭菜,也是公公生前愛吃的東西。


我從未謀面的公公十幾年前心臟病發猝逝後,堅持獨居的婆婆更少下廚,不過我和約柏交往、結婚後,她知道我愛喝豆湯,約柏喜歡媽媽的油炸球,每年冬天都會至少燉一回豆湯,炸一次油炸球,給我們大飽口福。

蘋果泥呢,因為約柏和他的弟、妹都愛吃,就比較常做,但只限秋季。蘋果畢竟是秋天的果實,雖說如今市場上一年到頭都買得到蘋果,但是像婆婆這樣老一輩的荷蘭人,往往尊古,仍堅持昔時依季節時令而進食的原則。

『當令盛產的蔬果,味道天然又飽滿,不但便宜,農藥也灑得少,健康又營養。』婆婆說的其實是古老的智慧。

靈機一動,乾脆就來用家裡過剩的蘋果,來試做荷式蘋果泥吧。打電話給婆婆,請她老人家口授食譜。『我也沒什麼固定食譜,都是看這次要做給誰吃,就依那人的口味調整材料份量。好比說,如果是做給約柏和我妹妹汀奈克吃的,就少放點糖,多點檸檬汁,因為他們都嗜酸不愛甜。』婆婆在電話那一頭說:『可是要是做給孫子和孫女吃的,糖就多擺點,小孩子怕酸。』

婆婆是虔誠的喀爾文教派基督徒,日常生活特別講求紀律,視勞動、節儉為美德,八十多歲了,還堅持自己做簡單的家事,自己騎單車上街買菜,約柏常勸她就算不肯花錢叫計程車,起碼改搭公車,卻勸也勸不聽。老實講,我一直覺得婆婆雖不至於不通人情,但個性還真有點古板又固執。

這通電話卻讓我發覺,在婆婆嚴肅保守的外表下,其實仍藏有一顆柔軟的慈母心。她並不多話,而只是透過精心調理的家常食物,將親情默默傳遞給她的子女和孫輩。

我取出儲備在家裡陰涼角落的蘋果,按照婆婆的指點,將蘋果削皮,去核,切成小丁,同時擠了一顆檸檬的汁,另外準備好一瓶農家蘋果汁。這是婆婆的『秘方』,一般人熬蘋果泥,或會加點清水,婆婆卻改用天然蘋果汁,『這樣風味才足』。

把瓦斯爐轉到小火,將一大半的蘋果丁、檸檬汁、半杯蘋果汁,還有兩大匙的糖以及一小撮的肉桂粉,統統放進不鏽鋼鍋裡煮,邊煮邊用木匙攪動,如果鍋裡有點乾,就再加點蘋果汁,如是十五、二十分鐘,把蘋果煮爛成泥就可以了,做起來並不難,但需要耐心。


這是婆婆的標準作法,我大致遵照辦理。不過我這個人做菜一向不甘於照本宣科,所以刻意保留了部分的蘋果丁,到最後三分鐘才下鍋,這麼一來,蘋果泥中會夾有一粒粒清脆的鮮果,我覺得這種口感較有層次,吃來更有趣味。另外,我還添加了黃色的檸檬皮絲,取其清香。

晚餐時,就用生平頭一遭自製的蘋果泥,配野豬肉肝醬當前菜。『好吃,真好吃,』約柏才吃第一口,就讚美說:『跟我媽做的很像,可又有點不一樣,更香,吃來更清爽。』『嘿嘿,那還用說嘛,』我老大不客氣的回道:『這可是媽媽的味道加太太的創意,當然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