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風情：儲蓄不再是美德？

2008-11-23【江靜玲】

　台灣前總統陳水扁遭拘押當天，英國廣播公司來電要我去上一個新聞現場。電視台派了一輛車子來，預留的交通時間卻比平常多了兩倍。
「前面可能出車禍了」，陷在公路交流口上，看著大排長龍，慢如蟻行的車陣，我忍不住揣測。「車禍？噢，No，No，No」，駕駛先生聞言，連聲否定，「是Westfield。那個新開幕的購物中心，妳不知道嗎？」

當然知道。Westfield，澳洲商人在倫敦西區投資的購物中心，號稱為歐洲最大的購物中心。十一月一日開幕當天，倫敦市長強森才慷慨激昂的說，「經濟衰退不是世界末日，讓我們一起消費，一同吃喝玩樂吧。Westfield會一直存在下去，到下個世代、下下世代… 。」

一個歐洲大規模現代購物中心，在英國經濟面臨六十年來最嚴峻的時刻裡於倫敦揭幕，可能是投資者始料未及的事。然而，在非周末假日，目睹這麼多人車朝貢般的湧向Westfield，再想到經濟蕭條來襲的現況，不禁令人覺得十分詫異與迷惘。

實際上，這不是我一個人的疑問。英國經濟在本季正式邁入衰退後，有關「節約」和「消費」的爭議，已成為一個可以從政府國會殿堂爭論到一般家庭廚房的話題（見圖，法新社）。

英國執政工黨政府的政策，過去二個月來，非常明確的，就是「消費、消費，再消費」。在布朗領導下，英國政府持續投資成千上億的資金到公共建設和計畫中，以期創造就業市場，鼓勵消費。下周，英國政府還將公布一項新的減稅方案，做為送給大眾的耶誕禮物，並希望可藉此刺激耶誕節前的零售市場。

一九七○年代，遭前首相柴契爾夫人唾棄的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主張，三十年後，在英國重新復活。英國政府閣員，如今個個成了凱恩斯主義信奉者，深信政府有責任花費更多金錢和投資，振興經濟。本周稍早，布朗更首度提出此刻英國必需慎防通貨緊縮危機，接踵而至。


布朗批評反對政府提倡消費，擴大支出，可能重創英鎊匯價的在野保守黨，不了解通貨緊縮對經濟和民生的傷害力遠比通貨膨脹厲害。當經濟消費能力降低，一切都被迫減價，供給超過需求時，通貨緊縮的漩渦一旦形成，經濟惡夢，將更永無盡日。

「如果我可以消費，為什麼要儲蓄」，許多支持布朗政府政策的人，開始提出這樣的主張，強調在經濟衰退的時刻，「消費就是我對社會貢獻。」許多中產階級坦承，過去三個月，花費的錢比過去三年多。過去每個月列出的儲蓄金額，現在索性把它花用掉。

經濟好時，儲蓄投資；經濟衰退時，及時行樂。不知不覺，似乎成了英倫的一項新社會運動。這股潮流，或許解釋了我對在非星期假日期間，在經濟衰退裡，為什麼仍有那麼多人爭先恐後跑到倫敦新開的大型購物中心的疑問。

但儲蓄已不再是美德了嗎？許多讀了新出爐諾貝爾經濟學得主克魯曼周前專欄的人，恐怕會說，「這還用問嗎？」克魯曼不是說了，節約在這個時候是很危險的。

看來，無論政府或輿論，此刻，莫不鼓勵大眾持續消費，為的是防止經濟陷入更深層的緊縮中。然而，長期而言，政府不能老是減稅或發消費券給大眾，凱恩斯主義也不是最後的答案。何況，經濟再不好，日子一樣得過下去，這原是生活的本質之一。消費或節約，此刻，應更屬於見仁見智的個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