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uly 26, 2007

日語奇譯記

馮寄台

一九八二年時,我在美國華府我駐美代表處服務,當時的駐美代表是蔡維屏大使。有一天早上,蔡大使把我叫到辦公室,提起下午臨時有兩位日本眾議員要來看他。
這兩位日本議員不會講英語,更不會中文,而蔡大使也不諳日語。當時,館內上下只有我曾在日本念過書,因此蔡大使要我擔任他們的中、日文翻譯。
我當下心想不妙,因為我雖在日本念過小學,但日文程度也就那麼點兒,因此立刻報告大使說,我的日文只有小學程度,而且好些年不曾用過,萬一出了差池,恐怕造成困擾。
蔡大使大概是要安我的心,就說:「現在只有你會一點日語,就充個數,反正我們不會談及嚴肅的話題。」
當天下午,我下樓迎接乘坐著大黑頭車前來的兩位日本眾議員。待他們下車,我先鞠個躬,並用我幼稚的日語自我介紹,也表明我的日文只有小學程度,屆時翻譯,恐有辭不達意或失禮之處,請他們包涵。兩位眾議員也微笑表示理解。
隨後,我引他們上樓會見蔡大使。蔡大使與他們早已熟識,話題多不離風花雪月,兩位眾議員也憶述蔡大使訪日時彼此把酒言歡等景象。
我為兩位眾議員翻譯時,其實似懂非懂;不過,日文翻譯成中文較容易掰,蔡大使似乎也未特別在意。但當我將蔡大使談話翻譯為日語時,就非常吃力了。
蔡大使為人幽默,邊說邊笑,我也只有邊翻邊笑;兩位日本眾議員聽了我的翻譯,同樣似懂非懂,但也陪著笑。
雙方就在一知半解,溝通困難,但卻很融洽的氣氛下,結束了一場應該是賓主盡歡的聚會。
之後,我再領著兩位眾議員下樓,上車後,其中較矮的一位眾議員忽然將頭伸出車外,微笑著對我說:「你今天的翻譯,我大概聽懂百分之五十,不過還是謝謝你。」
不久後,我調回台北,分派在北美事務協調委員會服務,蔡大使也差不多同時調回台北,適巧也在北協擔任委員。有一天,大使又喚我到他的辦公室。他一看到我就笑著說:「恭喜你,你的好朋友竹下登當上了日本首相。」
當時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向蔡大使說,我從未見到竹下登首相,更何況認識他。蔡大使解了我的疑惑,原來,當年那位身材較矮,笑說只聽得懂我百分之五十日語翻譯的眾議員,就是竹下登。
物換星移,對後進循循善誘的蔡大使已過世多年,竹下登首相也已遠離日本政壇,日前還因病重,正與死神搏鬥。撫今追昔,兩位長者的風範常令我懷念。
而我每與好友餐敘後唱歌時,總會點首日文歌。席間如果有人批評我的日文很爛時,我會告訴他們,我還擔任過日本首相的翻譯。
※竹下登首相已於2000年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