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August 05, 2006

摘錄》雕梁畫棟 堅持古法傳統彩繪畫家

【丁靜怡】

捻香祈福,拜佛許願,香客信徒踏進寺廟,朝著眼前的神像膜拜,卻鮮少有人注意到,其實寺廟裡處處是藝術,也許在樑上,也許就在牆上,栩栩如生的彩繪圖樣,全都出自於老畫師,對傳統藝術的堅持。

72歲的陳壽彝老師傅,畫了快60年,全台上百間寺廟,都有他的彩繪作品,也是目前碩果僅存的國寶級,傳統彩繪畫家,但近年來,年歲已高,不方便再爬上爬下,幾乎已經淡出寺廟彩繪界。

這一回應嘉義新港奉天宮之邀,老畫師親自出馬,要在這座被列為三級古蹟的奉天宮裡,留下幾幅精采的作品。陳壽彝兒子陳文欽:「我們就是畫這堵,那這堵要畫的題材,我們來討論一下,要畫什麼題材。」

承包這次奉天宮彩繪工程的洪師傅,是這次力邀老畫師,加入彩繪的關鍵人物,擁有40年的彩繪經驗,沒有同行相忌,反倒希望和老畫師多多學習。寺廟彩繪師洪平順:「最主要就是讓,廟方的作品再提升,另一項就是讓他感到,在這個同行當中,大家也會尊重他,能力比較強,算是比較前輩。」

選定了彩繪地點,題材可不能隨便,內容要符合吉祥的意涵,而且左右2邊的主題,必須對襯,更不能發生,主題重覆的情況。陳壽彝:「你有沒有畫過?」洪平順:「還沒有。」陳壽彝:「還沒哦?那這樣就好意思啦,那這樣百壽圖,百壽圖好啦。」洪平順:「百壽圖好,好啊。」

陳壽彝:「那圖有下棋,有一點一點,可以多吃100歲。」洪平順:「哦,好好好。」陳壽彝:「那要點多點一點。」

訂了題目,大夥兒又討論了快半小時,因為老畫師堅持,必須把百壽圖的典故全說完。陳壽彝:「對老師沒知音的廟和董事,我就都不理他們。」

只幫真正熱愛藝術的寺廟彩繪,這是老畫師近年來的堅持,因為他感嘆,現在國內許多寺廟,都以商業掛帥,講求速度快,價格低,完全不重視這項民間文化遺產,導致彩繪品質粗糙。

至於老畫師在彩繪時的另一個堅持,那就是觀眾都得靜止不動。陳壽彝:「沒問題了厚?」記者:「沒問題,沒問題,沒有啦,不好意思啦!打擾到你了?」陳壽彝:「你靜靜的,我畫我的,這樣就對了,你如果有什麼問題就跟我講,如果要搖動就跟我講,如果要動的話,這怕震動,這怕動,我畫啦,妳上來看呀?妳就上來呀,妳來看呀?你不要搖動就好,上來看沒關係。」

老畫師很幽默,而且身邊觀眾愈多,他畫得愈起勁,只是得先把觀賞規則講在前頭,可以開閃光燈拍照,可以喧嘩聊天,但不能「震動」,畢竟在這臨時搭建,大小還不到1坪的木板平台上,只要其中一人動作稍微大了點,就會害老畫師跟著搖晃,若手一抖可不得了。

陳壽彝:「我們畫起來發表,公開發表是眾人看,不是你自己在看,你畫得好不好,好不好的話,人家馬上看出來,對不對,人家背後會講啊。」

陳壽彝:「我畫得好不好,人家背後會講呀,我如果畫得好,人家會讚揚呀。」

這是大家要看的,哪能打馬虎眼,老畫師從一開始學彩繪,就對自我要求甚高,因為父親是府城知名彩繪畫師,他從小耳濡目染,15歲那年,開始跟著父親,到各地彩繪寺廟,一手握畫筆,一手拿界尺,從簡單的花草,畫到複雜的人像,一開始也吃了不少苦。 因為父親相當嚴格,只要發現他哪裡畫不好,就直接拿起手中的界尺,朝他的右手打下去,但痛也得繼續畫下去,累也不能中斷練習,父親的嚴苛,加速了他的進步,不僅畫得又快又生動,而且手邊不用看任何圖稿,也不用先打草稿,直接下筆,一氣呵成,現場觀眾個個是看得目不轉睛。

新港奉天宮副董事長何達煌:「他畫得很活,他畫得比較活,他畫圖都不用打草稿,所以他畫起來表情不錯。」

幾乎所有人,看到老畫師的彩繪都是用「栩栩如生」這句話來形容,因為近距離看就會發現,人物表情傳神,比例也不失真,就連不同角色的氣質,都能用畫筆傳達出來更別說,棋盤、棋子,樹枝、樹葉,這些小細節了,老畫師當然不會隨便,只是現在很少人,有這樣的堅持,所以老畫師雖然也想把,這項傳統技藝傳承下去,但是要現在的年輕人,至少花上10年時間,全心鑽研學習,幾乎不太可能。

陳壽彝:「這社會的環境沒辦法,電腦時代、科技時代變這樣,我們當初在學的時候,時代不會這樣,大家有耐心,有耐心在學。」

陳壽彝兒子陳文欽:「我爸爸,他就是很傳統又很堅持,他要的東西,他一定要把它完成,他有一顆不服輸的心。」

學美工的兒子,曾經試著要傳承父親的彩繪,但父親畫功實在太深厚,作兒子的他壓力過大,但10年前,因為朋友的一句話,他決定放下手邊的工作,每天跟在父親身邊當司機、當祕書,包辦所有大小雜事,用鏡頭全程紀錄父親的彩繪,和教學經過,要將這些畫面傳承給後輩。

陳文欽:「有一個好朋友,他說你很幸運、很幸運,很Lucky,我說為什麼,他說,全台灣,不要說別的地方,全台灣2300萬人,你剛好身邊有一個國寶,你可以為他服務,那你想想看誰可以呢…?」

當老畫師專注在工作上時,早就忘了腿酸,臉上也沒有半點疲憊,整整2小時沒有換過POSE的他,突然站起來,讓坐在一旁的我們相當緊張,因為椅子就在木板邊緣,能活動的空間極為狹窄,但老畫師習以為常,而且一點都不怕。

從下午3點畫到6點,老畫師終於要休息片刻,下樓去活動筋骨。陳壽彝:「不用怕,這廟,我以前作這個彩繪都知道。」記者:「我說老師傅好厲害,一待就好幾個小時。」陳壽彝:「老了啦,老了啦。」

陳壽彝:「以前我年輕的時候,不會這樣,哦,好會爬,現在高一點,沒辦法了。」記者:「是哪裡酸,這樣坐哪裡酸?」陳壽彝:「還可以啦,還可以啦。」記者:「很健康呀。」陳壽彝:「要休息,休息一點,不休息不行。」

索取簽名的遊客:「謝謝你。」陳壽彝:「謝謝。」索取簽名的遊客:「Thank you very much。」索取簽名的遊客:「謝謝你。」陳壽彝:「不會啦,不會啦。」

雖然經常被讚美,老畫師還是有些靦腆,不過仍掩不住喜悅,當他爬上階梯,步伐既輕又快,但是當他一拿起畫筆,立刻又變得安靜專注,什麼事都干擾不得,哪怕是兒子突然接到一通,重要的電話。陳文欽:「就是陳水扁總統來,要邀請我爸爸一起用餐,那在什麼地方,南門路,就是市長的官邸。」

陳文欽:「陳水扁總統和你,吃午餐你要嗎?」陳壽彝:「那不急啦,畫完再說,我這個快要好了,寫完這個再說,那不用急啦!文化局如果有誠意。」陳文欽:「你考慮,你一邊畫你一邊考慮。」陳壽彝:「不用急啦!有也沒關係,沒有也沒關係,我是覺得這樣啦。」

對老畫師來說,完成眼前的彩繪,比跟總統吃飯重要,一切畫完再說。何達煌:「你看你怎麼落,隨便你落,看你怎麼落,我沒意見。」陳壽彝:「因為怕落不下。」何達煌:「沒關係。」

最後一個步驟「落款」,要書寫上捐贈者的名字,我們發現,老畫師已經畫了大半天,但筆還是拿得這麼穩。

百壽圖大功告成,但老師傅事必躬親,不急著下樓休息,跟著一起收東西。陳壽彝:「收一收,收一收,好了,收一收,這都要洗。」陳文欽:「這我來收就好。」陳壽彝:「沒有啦,這要洗。」陳文欽:「對呀,我來收。」

畫了大半輩子,在上百間廟宇留下彩繪作品,他對彩繪的維護,一直感到憂心,老畫師帶我們到台南,一級古蹟大天后宮,這裡有他和父親,早年留下來的壁畫彩繪,卻因為後輩修復不當,導致壁畫全變了樣。

陳壽彝:「油性的油漆,漆一漆,磨一磨,漆一漆,這樣抹一抹,油性,漂亮,所以會亮,但他沒想到壁畫不是在看亮,而是要看古,古就是古法,所以這個古法要保留住,保存下來不簡單。」

原來傳統彩繪師父愈來愈少,大部分廟方直接找油漆工,用畫招牌的方式修復彩繪,用油漆蓋上水墨畫,卻不知油水不相容,導致一級古蹟的壁畫,變成這副模樣,老畫師看在眼中,盡是不捨與無奈,也感嘆大家因為不了解,而不懂得珍惜。

陳壽彝:「就是和觀念有所關係,享受生活水準,開車,不論什麼都很方便,卻唯獨無法保存文化,這實在是很可惜的事。」

拿了60年的畫筆,老畫師至今還在鑽研、創新,但他堅持,寺廟彩繪不能失去原味。,傳統文化要繼續被保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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