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une 23, 2007

《台北小吃札記》




汀州路康樂意包子
「康樂意」最好是菜包。這菜包是上海式的,亦即,不是素的。而是青江菜摻進一絲絲白花花的豬之肥脂。便這一味菜包,竟也被我評為全台最佳。每兩、三個星期我若起得早,總喜歡散步七、八分鐘來此吃它三、四個菜包;每年過年前,我會事先預定七、八十個菜包,請他次日蒸好、攤晾在竹籮上、待冷後裝袋,然後分送朋友,他們置於冰箱,初一至初五可隨時取出蒸食。

清晨進店,菜包上桌,取小碟,倒白醋,再擱一小匙辣椒醬,算是配色,也增些許辣氣,不加醬油,就這麼蘸包子吃。若胃口好,也常伴一碗酸辣湯。他的酸辣湯是一碗一碗現叫現做的。我是個麻煩客人,總囑「不放味精,油少,勾芡少」,他們即百忙之中,也皆樂意照做。

菜包之菜,青綠至極,一口咬下,見綠絲如韌,有人不禁會問:「這包的是雪裏蕻嗎?」當然不是,是青江菜。只是所有極綠之菜絞成細絲,皆很近雪裏蕻之質也。

菜包之外,尚有肉包、豆沙包,每種皆十二元,也皆極好。雖然我個人最鍾情菜包,乃它味最雋永,常吃亦不膩。深夜微餓,自冰箱取兩個來蒸,當想到綠油油的菜餡色澤幾欲浮透麵皮,「白裏透綠」,已是說不出的怡悅。

「康樂意」每天包出的包子,有一千多個,周六、周日約兩千個。其中肉包最多,約占一半。全是現包現蒸現賣,包的人是四、五位女士,也多半是鄰居與親戚,頗有一襲「社區合作社」感,此為這店最美又難能可貴的風景。這些女士,服裝形貌看似臨時幫忙,卻一做做了一二十年。

「康樂意」也賣麵條(肉絲麵,排骨麵)、湯(青菜豆腐湯,蛋花湯)與餛飩。說起餛飩,原是他的招牌小吃之一,乃四十多年前的第一代掌櫃是溫州人,故其餛飩是大皺皮、全肉泥的「溫州大餛飩」。

台式小吃有一典型,便是一早(如六點半)便開,中午一過(如一點半)便收;略有一襲農業社會「日出而作」的味況。彰化那些有名的爌肉飯如此,台南的「現宰牛肉」、「虱目魚粥」如此,「康樂意」亦如此。

「康樂意」開在汀州路廈門街口,算是台北南區已很貼近河(新店溪)的那種老式住宅區小舖子,一來不在主要觀光線上(像西門町、東區、中山北路、永康街),故好事者不易迢迢奔來;比方說,日本遊客便甚少。二來門面亦很不引人注意,荒疏兮兮的,牆面貧素,絕無掛貼美食剪報那一套,亦絕不自己標榜什麼「五十年老店」(雖已近矣)之類陳腔,卻依然門庭若市,且客人多半是鄰居與舊識。

二○○五年十一月十四日

地點:汀州路二段四十六號(近廈門街口)
時間:早上七時至下午一時
休假:周一


延平北路汕頭牛肉麵
平日不看報不看電視,日前聽人說起台北舉辦網路票選牛肉麵,如火如荼。然台北的牛肉麵客應當各人有其多年所嗜,想不至受票選排名影響。

現在說一家「汕頭牛肉麵」,在延平北路三段,是台北牛肉麵眾家中最以清鮮取勝、你吃完最感輕少的一家小攤。而這小攤一開也開了三十七年矣。

某次與香港的藝術策展人朋友約於圓山捷運站,時當下午四點半,他說有點餓,然我知他七點半尚有飯局,便與他散步至「汕頭牛肉麵」,點了一碗「原味」(五十元)與一碗「紅燒」(七十元)。一吃,他大加讚賞,並謂「與平常台北的牛肉麵很不一樣」。

我知道他的意思;乃此店的湯頭,色較清亮,有椒香氣,有薑沖氣,亦有近似淺淺沙茶的藥香氣;簡言之,清鮮也。亞熱帶地區或許最適宜這般口味,華南口味,而不是坊間那些我們習以為常的、視為當然的、豆瓣醬風味的──牛肉麵。

一碗中,肉切得小塊小塊的,吃完,沒吃下太多肉,覺得猶有胃口,頗有吃擔仔麵的那種輕少感,似還能再吃些什麼。這種感覺最好。

麵湯裏,丟空心菜,與淺擱藥料的牛肉湯之香氣甚合,亦正宗也。若於冬季,則丟菠菜。

此店的牛肉、牛肚切盤,亦甚佳。

店家姓呂,父子兩代輪流照料。單看兩人笑容可掬,神色明爽,丟麵切肉,動作精準,便知是優質食舖(須知尋覓小吃最要是目測);延平北路三段攤肆林立,你且目測,真正優良出色者,不多。

對面有景化街,可能是大多台北市民從未聽過的一條街(不遠處的伊寧街亦是),走進去,有「景化公園」,古時為楊氏老宅與園池,三十多年前捐地闢為社區小公園。公園四面,有二樓連幢town house環繞,景致怡目亦微有巴黎馬黑區「佛日廣場」之袖珍清貧版本。

上次帶朋友散步至此,時近五時,黃昏幽靜,坐一下公園,便去吃「汕頭牛肉麵」開門的「頭湯麵」,最有意趣。

最近見他桌上筷筒裏放了些不鏽鋼筷,頗有環保觀念,良店也。

二○○五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地點:延平北路三段六十號
時間:下午五時至深夜十二時
休假:偶休周一


永樂布市對面「清粥小菜」
近年我常去京都(乃赴上海皆選擇在京都轉機,而避開總在港澳轉機之無聊)。而每次自京都返台,第二天一早必到這裏吃早飯。何也?京都蔬菜吃不到也。

台灣自早年便一直是吃蔬菜的天堂;飯桌上有了絲瓜外,照樣還可有瓠瓜,還可有刺瓜(大黃瓜)、有苦瓜;空心菜外,再加高麗菜,加地瓜葉,加鵝仔菜(A菜)等,皆不會感覺有何不妥,農家本色也,實亦美俗也。

然而亞熱帶地方要連吃蔬菜五種八種不會膩撐,必須製得不油。恰好台灣傳統上總是炒煮得湯湯水水的,其實最宜於熱天之胃納。而我,雖各國食物皆愛,但蔬菜一項,最喜台灣早年田家式之湯湯水水。即使今日流行之「新派烹調」、「中西兼融」,燴羊膝或烤春雞,它旁伴的蔬菜,我亦希望是台灣式的。

如今,做湯湯水水蔬菜的店,不知怎的,少了。莫非台灣拋卻農家生活習尚真有這麼快?

這家沒有店名、只叫「清粥小菜」的店,至少還保存了這份舊日佳美風味。

我總是點了一碟高麗菜(二十元),再一碟地瓜葉(三十元);一碟刺瓜(二十元),再一碟瓠瓜(二十元),有時或加一碟花菜(三十元),配著半碗白飯(五元)吃。如此一百元左右的早飯,比吃什麼都好。

便為了這幾碟湯湯水水蔬菜,他這裏的虱目魚、荷包蛋、滷豆腐等太多太多早點中的小菜我從來沒試過。

原也愛點它的油條,囑不淋醬油,再叫一碟紅燒冬瓜,便以油條戳沾冬瓜的沙沫與醬汁,令這冬瓜的沙沙糊糊嵌進油條的蜂窩裏,嚼時外脆內綿,煞是好吃。去年胃患潰瘍,知所節制,油條便少吃了。

近年最迷的小菜,是刺瓜。一口嚼下,微微的酸綿,很特別的香味,與各種瓜梗類菜之酸氣皆不相同,卻又是最下飯的冤家。

即使是在京都雅淨的壽司吧吃生魚片壽司,八道十道吃完,中間倘能吃一、兩片炒煮得水爛的刺瓜,或七八莖炒煮得水爛的地瓜葉或高麗菜,或三五條芥菜梗子燒成的寧波烤菜,那會是多麼助於催化適才入口的鮮之至極的生魚啊!君不見,大夥吃著壽司,僅能偶一夾起蘿蔔切絲或醃紅薑來配,侷窄何似。

這店的飯,倘在煮前不下那一瓢沙拉油,便就更完美了。

此地當迪化街頭,老肆名攤照說環佈四周;然近年製食者粗使劣操,已然逐年式微,堪述者實不多。此「清粥小菜」多年來保持如此水平,的是不易。

台北吃規規矩矩的清粥早飯的店,剎那間,竟然找不到了。便因這樣,我從南區迢迢坐一趟六六○公車,在塔城街下車,走到這裏,為了什麼?為了吃一頓三五碟蔬菜的農村社會極是起碼的早飯也。

二○○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地點:延平北路三段六十號
時間:下午五時至深夜十二時
休假:偶休周一

看到這個... 感覺真..多

精采書摘-預告篇:歡迎大家收看

五十歲,我大概已經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看著過去的日子,很高興過程都很精彩,讓我能深入淺出的講些故事給人聽。過程當中有得有失,有趣的是,以前的「得」,可能是「失」,而以為「大失特失」,結果卻可能是「得」。
不管好的壞的,都很好,對我來說是「酸甜苦辣都嘗盡,卻道人間一富翁」,任何經歷能講出來,還帶出點道理,就是「得」。

人生就像一場馬拉松
人生就像一場從台北市政府出發的馬拉松,每十年是一段路程。一開始,剛畢業時馬拉松才起跑,大家都很從容,沒流汗,不累,衣服整整齊齊,縫在上面的號碼牌都還在,跑在前面的人也沒領先多少,落在最後的人還能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

等到仁愛路口,頭尾開始有了點差距,然後到了金山南路口,差距愈拉愈大。
接著,來到了凱達格蘭大道折返點,人生已經四十歲,慢慢有人跑著跑著,香汗淋漓,解衣卸甲。有人走到一半決定放棄,朝同伴揮揮手走了。有人開車跑了。有人決定休息一下,也有人堅持著原本的步伐。
有人跑得身心愉快,有人跑得身心俱疲。
有人跑掉了鞋子,有人跑掉了頭髮。
每個人的狀況都不太一樣。

接著來到五十歲,已經是行程的三分之二,先行者跑得快,還可以看到動作較慢的人流露的羨慕眼光。但遠眺前程,終點還在同樣的地方,說遠不遠,但又不想那麼快到達。

有人開始放慢速度,原本一心一意盯著目標跑,現在視線移到路邊的風景──原來這裡有間家具店,對面有間古董店,也許下個週日可以來逛逛,還驚訝的發現另一個街口竟然有家店賣煲湯,以前忙忙碌碌來回穿梭幾百次了,竟然從沒注意到。

當然還是有人腳步穩健的前進,也有人猛力加速,想要搶先。但這個階段領先不一定好,樓上可能有個人剛好打開窗,一不小心推翻窗台上的花盆,跑得快的人閃躲不及,頭砸了個大洞,想抬頭罵罵樓上的冒失鬼,結果這個人比你還要兇。
一時之間找不到鏡子,不知道傷口多深,只好先用手抹了抹傷口,看看有沒流血,還好,大概只起了個包,但心情受到驚嚇,腳步錯亂,跑起來有點歪歪斜斜的,無論如何,還是繼續跑吧!

跑著跑著,環顧四周的朋友,心中忍不住一驚,不知不覺竟然混入長青組,跟著一群中老年人跑步。轉念一想,啊!原來我也五十歲了。

身心健康最重要
五十歲的我不在乎穿衣要西裝配領帶、不在乎在社會上能不能受人尊敬,心境又回到了二十歲打籃球的年紀,怎麼舒服怎麼穿,一條牛仔褲、一雙破球鞋,在哪個場合都覺得合適。只是神韻已非當年,不需要耍帥耍猛,引起女孩子注意,現在的我只想過得自在。

以前想要每個男人都尊敬我,現在不必。
以前想要每個女人都喜愛我,現在不太需要如此。

三十年慢慢造成今天的變化,不能說成敗,但我覺得,一路上還蠻豐富的。
對現在的我來說,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是讓自己身心健康。不管如意或不如意,我都會捫心自問:「我是否身心健康?」

如果「是」,就算投資損失了點錢,就算遇到什麼挫折,都還值得慶賀。
如果「不是」,那可要趕緊看看到底哪裡出了問題。身與心有關,心靈影響身體的健康,而且每個人都有機會自己驗證。

煩、躁、怨是很惱人的情緒,當心情不好,身體的環節就像卡了一堆油汙,運轉不順,很容易生病。

一感覺到體內躁動不安,似乎有些什麼不好的東西滋生時,就得趕緊運動,讓汗水把體內的不安排除,運動還會產生腦啡,讓人保持正面思考的樂觀能力。千萬不要坐困愁城,花時間發愁,不如花時間流汗。保持健康的身心,就有機會等到轉機出現。

我有過一個老闆,待過兩家公司,做了三十年電視節目,對觀眾說了無數次「歡迎收看」。

現在的我有一份專業、一個老婆、一場人生,日子還算精彩有趣。這樣的人生也歡迎各位收看,如果本書可以讓你哈哈一笑、通便清腸,那我就很感謝了!

序 歡迎大家收看─王偉忠的※◎△#……

王羚
我的爸爸雖然外表嚴肅,但事實上在那黑色的西裝裡,藏著一個帶給人們歡樂的太陽。

我爸爸從一個出生於嘉義建國二村這個眷村裡的小毛頭到來台北工作,一直到現在人人稱讚的「創意點子王」,這一路以來,我爸爸到底是怎麼發光發熱,如何帶給人們快樂和歡笑呢?

有人說我爸很兇狠,罵人不眨眼;有人說我爸很有趣,像馬戲團裡的小丑;又有人說我爸是個不斷努力的人,也許我爸什麼都是,也許什麼也不是,難道他是個雙面人?哈!才不是哩!真正的王偉忠只有一個,《歡迎大家收看》這本書告訴你所有關於我爸的雞毛蒜皮小事,如果想知道的話,再往後翻幾頁吧!

(本文作者為王偉忠大女兒)

王嘉
我的爸爸很高,但長得不怎麼樣,可是他一搞起笑來整個人都變得很好看!

我的爸爸跑步很快,像豹一樣快。我爸爸常常會說小時候他在嘉義老家的故事,有好笑的、有感動的、有被罵的、也有好奇的。

爸爸也常常說歷史,還聽爸爸說要愛惜生命等等的事情。我爸爸是我家的開心果,當有人難過時他都會搞笑。當有人考試考不好,他都會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下次再考好,因為他高中時,數學考過零分。

我都會說我考不好的又不是數學。爸爸會說:「我其他科目也有考過四分。」我才會說:「爸爸,謝謝您。」我覺得能有這麼好的爸爸真是我的福氣,爸爸工作很忙,但他常常會在十點以前回來看我們,我真的很愛我的爸爸。

(本文作者為王偉忠小女兒)
王蓉
原來他不只是個好玩的人

相信許多人跟我一樣,喜歡看他製作的節目消滅無聊,順便找找明天上班上課的聊天話題。

 比尋常人幸運的是我挺早就藉由採訪認識他,跟著大家一同喊他「偉忠哥」,久了之後,還真覺得與我同宗的他像個哥哥,很親切又有趣,每次記者會或是餐敘場合只要有他,總能讓大家笑到嘴痠肚痛,絕無冷場。

在這些嘻嘻哈哈之外,我還曾隨著他們夫妻倆造訪他口中津津樂道的嘉義眷村、穿梭在巷弄間,停在一小屋前,原來就是他家。這屋有道小小的門,他的身材幾乎比門還要高,真沒想到就在這小屋裡,養出了讓全世界華人哈哈大笑的王偉忠,可惜眷村已經拆除,不然現在小屋門口應該會貼個牌子寫著「電視製作人王偉忠在這裡出生」。

二十一世紀開端退出新聞界後,鮮少機會與他碰面,還是習慣看「全民亂講」、「康熙來了」、「全民大悶鍋」、「國光幫幫忙」去憂解悶。民國九十五年八月,他問我有沒有興趣加入這個寫作計畫,熱愛聽故事的我簡直樂壞了,立刻排出時間表,每週一次聽他說著過去五十年來的精彩。

每週四見面的兩個小時當中,偉忠哥會挖出些心、剖出些肺來讓我窺窺瞧瞧,這才發現過去我對他的認識還真「媒體」,淺淺的僅及於表面,原來他不只是個很好笑的人。

從他口中我認識了相愛至深的王伯伯與王媽媽、看到了七歲上台北的他、十八歲在陽明山上許下壯志豪情的他、剛開始表現卻慘遭冷凍的他、怕老虎的他、愛妻愛子的他,還有愛罵髒話的他。

我像個旁觀者,看著他如何從許下「讓家家戶戶都認識我」心願的大一新生,變成現在年產數千小時電視節目的知名人士,很難想像一切都是由一個小茶杯蓋、一艘破船、一個豬肉攤開始,織成了這個巨大無比的王偉忠的世界。

我也透過他的眼睛重新認識幕前的知名藝人及幕後的工作者,他形容人的個性極精準,像某位不宜指名道姓的人士在他眼中是位「請了滿屋子客人,但每個客人都不知道自己眼前這杯子裡的水,到底是冷還是熱」,真是淋漓盡致。

而我們訪談內容是書中收錄篇章的數倍之多,許多往事已成雲煙不想重提,更多事件是他考慮諸多因素,忍痛割捨,從中也讓我認識到他火爆之下的細膩,難怪能夠在這個機關算盡的行業中屹立三十餘年。

印象最深刻的一段訪談發生在某個令他元氣大傷的新聞事件之後,以為他會氣急敗壞、急怒攻心,但他沒有,只是抱尊石雕小佛、疲憊的靠在沙發上,摸摸小佛腦袋,抹著小佛的嘴角說,「奇怪,怎麼不會笑了?」甚至還有閒情模仿前幾天在高球場上遇到的某人,把那小眉小眼等著看人出醜的怪樣演得活靈活現。過去像個地雷一樣、一踩就爆的偉忠哥,果然不太一樣了。

在這長達九個月的寫作過程中,我也親眼見著他認真的一面,每天早上送小孩上學、晚上回家吃飯,工作有空檔就運動,簡直像個奉公守法的公務員。雖然已經身為製作界天王(他一定會要求我去掉「天王」二字、改成「製作人」),每天還是跟「大悶鍋」的製作班底開會,逐字推敲著當天的主題,不會因為節目已經運作順暢而放鬆要求。問他怎麼還這麼辛苦,他說:「沒事可做才苦!」

雖然節目的光環都籠罩在他身上,但他不願意如此,初稿中許多篇章我都寫著「於是我決定……」、「我不喜歡重複旁人做過的事情」,等等「我」做的事情,他都希望改成「我們」,他覺得節目是團隊成果,任何事情都是集體合作,雖然實際上由「我」主導,但要「我們」才能讓節目完成。

從他身上,我學到了許多生活哲學,也在拼拼湊湊的過程中體會到了他口中的「快樂」,因為當書稿完成,代表這九個月的摸摸索索終於有了成果,我也能開開心心的拎著包包去旅行,體會那努力之後,「雲山出岫」、「蜻蜓飛舞」、「期末考結束」般的快樂了。

陳浩
誰抓得到那條大魚

There are some fish that can't be caught. It's not that they're bigger or faster than the other fish, they're just touched by something extra. A man tells so many stories, that he becomes the stories.
──Big Fish

司機老王在駕駛座上,從無照駕駛到終於考到了駕照,講了無數個故事,坐在駕駛旁邊累積了數百公里里程數的我,沒一次睡著,有的段子聽了幾遍也沒厭倦。他看了電影Big Fish(大智若魚),覺得講的太像他爸爸和他自己,叫我非看不可,電影讓人看了很感動,但看完第一個反應是:TMD!這小子一路跟我講的故事是不是都這麼近乎瞎掰的啊?

出版社寄給我他的書稿,裡頭的情節我大致爛熟,我聽過的故事沒寫進去的,大概還夠出個大半本,但我善良的以為,沒收進書裡,一定不是篇幅不夠,而是真假難辨既非虛構近乎幻想,但光是書裡證據確鑿的故事,也足可想像王氏父子自己就都是「前所未見」、「誰也抓不到的」、「說了太多故事自己也成為故事」的那一條大魚。

說故事是一種天賦,瞎掰是一種本領,幻想自己能飛起來則需要一種打死不退的happy thought,但是能把自己的快樂想像放進電視這個魔術盒子裡,自娛娛人成為一種專業,寫進電視史重要一頁,我們恐怕需要知道他的性格裡還有沒有別的配方。

王偉忠的原蟲DNA
認識王偉忠的第一天,不由得就想到了我輩成長電影「星際大戰」裡的Jedai Master,血液裡要有驚人的「原蟲」含量,才能修煉成「原力」,但有了「原力」還能保持源源不絕的正面動力,就還得學習怎樣面對和處理自己的「黑暗情緒」,終能修成揮舞光劍的大師。

王偉忠終於公布了他的原蟲DNA。在一個大動亂時代的悲劇性遷徙裡,偉忠家的喜劇性格分外迷人,母親是生活巨浪中堅韌的舵手,父親卻是樂天善良的開心果,我常以為偉忠的幽默戲仿的才華是「爸爸的兒子」,但你若仔細端詳,中年過後的偉忠長得愈來愈像母親。這個家庭的人生觀是「沒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誰說這不也是外省人底層生活的眷村,最普遍的生活態度,「還有什麼可失去的呢?」但你若讀了這本書的前段,終於會了解,為什麼這個調皮的王家么兒能得到他翱翔想像的天空,是一種對命運別無多求的豁達和眷村生活中濃濃人情的溫暖,讓他飛起來。

眷村是眷村人的故鄉,多麼奇怪的敘述,是台灣也是中國,不是台灣也不是中國,不是家鄉卻是家鄉,多麼不正確的時空,卻又是多麼真實、多麼深情的眷戀,你若曾為這個時代動人真情落過淚,你必也會知曉無所著落仍有餘溫的一時一地之眷戀何以能有創作的力量。王偉忠在他製造的電視笑聲裡,自問自答。

大過真實人生的電視人生
電影離人生太遠,電視又離得太近;電視是「一次過」的媒體,我們的人生也是,對電視裡的內容甚至不會記得太久,現代人的生活裡少不了電視,但我們的人生裡卻不會有電視的位置。只有兩種人例外,第一種人我稱之為「第一代的電視觀眾」,尤其是在孩童時代,經驗過電鍋、電冰箱、洗衣機的生活革命,電視突然也改變了我們的生活,它還改變了我們看到的生活和看待生活的方法。有人還因此想要鑽進那一個映像管裡面,甚至把他的人生也投進去。王偉忠背著眷村人生的包袱到了台北,竟成為第二種人:「吃電視飯的」,簡稱「電視人」。

王偉忠的電視人生,常讓我有某種錯覺,「大」過他的真實人生;另一方面,他製作的電視節目,一個大大的人生自我又無所不在。讀過《水滸傳》的人,最好也看過電視劇版,它最大的特色就是劇中人物選角,完全呈現一百零八條好漢頭角崢嶸的造型想像,從李逵到宋江、浪子燕青到浪裡白條,沒有一個人物是你今天在台北東區街上習見的平板時尚男女,套句王偉忠老愛說的一句行話「不是妖魔不出活兒」,而這王偉忠,也是,妖魔。

我早上才在球場上看他為了一個打壞的球,氣得把球桿丟得「滿山坪」,桿弟卻都愛看他生氣,像看一場秀一樣樂呵呵的去撿回來;下午進了攝影棚,看一位女演員NG了六次,始終入不了戲,又氣得脫下鞋子扔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那女丑接住了鞋,放下鞋,開錄,文不加點,喜感十足,一次OK。

現下新一代的電視人,已經絕少有王偉忠這樣如工匠學徒出身的完整經歷,他熟透了所有的電視魔術,他的喜感創意,不擇時不擇地而出,「淹」了「打沉」的創意經常比「紅」了的節目更好笑。對於電視製作的生活現實感,他別有體會,常說「電視不能高人兩等,只能高人一等」,你若對他的即興點子沒反應,他就再出一個,觀眾笑聲不熱,必須轉身再來。還沒反應,他就開始罵人。他必須罵人,「幹我們這一行,情緒要對。」「你不能讓我憋著。」他在笑罵之間收發自如的本事,無人能及。在書裡,他大談創意學,就這一點沒講。

王偉忠的「知青」代表作
他的笑罵之語,有一句叫「知青」,也是自我戲謔之詞,其實是自我校正的「家國天下」情懷,王偉忠的「知青」代表作,必屬「全民亂講」到「全民大悶鍋」這一部不朽之作。不朽?你或覺得我過譽了,但你若回看台灣(甚至中國)百年政治文明歷程,有這樣一部每天吸引數十萬人(高潮時超過百萬觀眾)觀看,由演員戲仿時事,像一面帶來笑聲與會心的鏡子,可以興觀群怨,誰也複製不了(台灣大陸都試過、都失敗),它批判,它自由獨立,它包容化解,雖無法一言動公卿,卻是尋常百姓笑諸侯,在我看來,放眼中外電視史,也只有「週末夜狂熱」(Saturday Night Fever)可比擬,「笑語憂國」之情,「這就是愛台灣啦!」雖然是人物摹仿臧否的「群戲」,數年來卻像是王偉忠的「一人社論」,出國出差,每日仍以電話遙控主題設定,每事問。

島嶼喧囂,人心蹉跎,台灣電視媒體之熱鬧蓬勃,世界第一,但今年忘卻去年,這一個十年不知上一個十年,時空上之斷裂破碎,經營之無接續無關連,電視之「無史」,亦是怪奇;一如偉忠筆下鏡頭下的眷村,百萬人之遷徙又遷徙,多少成長的記憶情感的緊繫,眷村亦是「無史」。王偉忠以一村一家一人之記憶書寫自己的成長,時代的漂移,家國的深情,專業的體會,為他的眷村家園,他的電視人生留下紀錄,笑中有淚,既是他的私歷史,也是我們共同走過的時代痕跡,我珍而讀之,珍而視之。
是為序。

(本文作者為資深媒體人)

歡迎大家收看─王偉忠的※◎△#




大學時期想泡妞,但我只是個窮大學生,拿什麼追女孩?幸好那時候有個朋友正在幫某棟陽明山別墅找管理員,於是自告奮勇,拿到了別墅的鑰匙,接下來就打著「王少祖」的名號在外面認識女孩,當然不久之後就被踢爆真相。

泡妞成功與否不是重點,重要的是這是一門「戀愛創意學」,如何透過創意讓戀情發生,是每個人都該學習的智慧。

而我戀愛創意學的導師就是爸爸,因為,當年媽媽也是爸爸用創意「唬」來的!

爸爸開ㄈ機
奶奶是旗人,爺爺則在爸爸還年幼就過世了,於是爸爸從十四歲開始工作,好為家庭增加收入。當時北京被日本佔據,他在日本汽車機械廠當學徒,想習得一技之長。

那時爸爸才十四、五歲,旁人嫌他個小不能開車,因為坐在駕駛座上、腳尖居然搆不著汽車踏板,怎麼可能開車上路!不過爸爸不肯認輸,他在腳底綁了個盒子,半站半蹲在龐大的駕駛座上操作自如。有個日本技師看到了他的拚勁,被他感動了,所以毫不藏私的傳授他相關開車與修車的技術,後來爸爸拜這位好心的日本人作乾爹。

日本戰敗投降後,爸爸的乾爹與日本同事們都被遣返,整間汽車廠的員工歸入國軍體系。爸爸還不滿十八,就糊里糊塗從修汽車的小學徒,成了幫空軍維修車輛的機械小兵,在空軍的車輛調度場裡工作。

當時空軍社會地位很高,因為蔣夫人特別重視空軍,精選英俊挺拔、儀表堂堂的人才來擔任飛官,而且第一批空軍都送到美國受訓,是留美精英、頂尖人才。一般老百姓見到空軍,就像現在看到高科技新貴一樣崇拜。

爸爸身高一七二不算太高,身材是北京人喜愛的圓呼呼「四喜樣」,雖然隸屬空軍但沒開過飛機,不過他從來不會放棄任何混淆視聽的機會。

比方,「你在哪高就?」
「在空軍!」
「哇!真優秀!在哪個單位?」
「開ㄈ機的。」
「哇!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這個「ㄈ機」可非要說得特別含混不清、迅速帶過,乍聽之下像是「開飛機」,因為凡人聽到「開ㄈ機」,自然會認為對方「開飛機」,但若有人不識相或是太耳背,多問兩句,爸爸就破功了!

「啊?開什麼機?」
「開ㄈ機……。」
「什麼機?」
「開ㄈ……發電機……。」(就是開車的。)

我是軍閥之後
很快的,在空軍開發電機的爸爸在北京遇到夢中情人,我的媽媽。

媽媽是河南洛陽人,姓孫。孫家在河南被當成土匪大戶,因為家族中出了個大軍閥孫殿英,他從流氓、土匪一路「升級」成了大軍閥,在中國近代史上是個很具爭議性的角色,因為他搶先挖開慈禧太后的陵寢,拿走許多寶貝,後代的歷史學家寫到孫殿英,都會提到這段金光閃閃、價值連城的盜墓舉動。

孫家的年輕人幾乎都當軍人,像我外公的兄弟們很年輕就當上軍長、團長。同輩都以兄弟相稱,所以媽媽也喊孫殿英「大爺」,因為他是孫家帶頭的大哥,按照輩分我也應該喊他一聲「大爺爺」。

很少人知道我與大爺爺的關係,畢竟「軍閥」已經太古早的故事。但在我擔任製作人之後,有時會為了工作大發脾氣,體內到處爆竄的怒火倒是提醒了我有個土匪軍閥出身的長輩,只是我再生氣,也不能像大爺爺拿起綁著紅色小布條的「盒子炮」,斃了工作夥伴。

這是後話,請容我再度回到媽媽還是少女的那個時代。
洛陽分家之後,裹著小腳的姥姥帶著媽媽,舅姥姥帶著表舅,四人離開洛陽來到北京落戶,第一步就先拿些積蓄、置了房產出租。而家中的閨女,也就是我媽,那時剛剛小學畢業,就負責跑腿收租。

在舅姥姥不幸過世之後,姥姥照顧表舅宛如親娘,表舅跟我媽就像是親兄弟姊妹一樣,不分彼此。那時的生活不算太富裕,但家裡有口箱子,裡面有拿不完的鈔票,也讓表舅沾染了出手大方的紈褲子弟習氣,幾年下來陸陸續續賣掉了家中的房產,資產所剩不多。 

儘管不富有,老北京常說最舒適的生活不是大富大貴,只要「石榴、池塘、胖丫頭 」即是絕品!在胡同裡有座小小的四合院,庭院中養一池金魚,種株遮蔭、開花又結果的石榴,養隻小肥狗在院子裡東跑跑西跑跑,聽見門外小販叫賣的聲音,就差個胖丫頭去買點驢打滾、豌豆黃吃吃,日子真是快活。而我媽家裡雖沒胖丫頭可使喚,倒也過得愜意安穩。

媽媽平日就在定居落戶的豆芽菜胡同附近跑進跑出,豆芽菜胡同在北京城西,爸爸的老家也在西城,跑來跑去總會遇到我媽,就對我媽滋生了情愫。

Friday, June 22, 2007

Google訂製台版 Yahoo緊追在後

Google昨天發表Google台灣新首頁,iGoogle台灣版,加強本土化及個人化功能,主要由台灣工程師設計開發,具備多項全球率先推出的創新服務、與多種可豐富個人預設網頁的功能。Google總部認為功能不錯,即將採用新聞選取、相簿等功能,用於Google英文版網頁。
Google產品經理林裕寬表示,過去是全球使用一致性產品,現在推出為台灣民情量身訂做的台灣新首頁,重視本土資訊,是Google很大的突破,iGoogle台灣版目前提供數萬種小工具,例如中英文翻譯、匯率對換,網友可以自行選擇取用。

參與開發的軟體工程師陳叡立指出,其中Google自行開發的小工具不到十個,其他都是網友自行上載分享的,原本內部還擔心功能有點太少,沒想到在網路上公開給網友自行上載小工具後,幾個月內就有上萬個網友自已提供的小工具掛上iGoogle,例如有人愛蒐集湖人隊的分數,就做成工具分享給全世界。

新首頁讓使用者隨意選擇和編排內容,而且整合了Google所有的產品,包括Gmail、Google日曆、Picasa網路相簿等,是Google一大創舉;使用者亦可依個人需求不同,選擇字典、天氣預報、股價和電影放映時間表等功能,方便生活作息與管理。

iGoogle的新設計等於是結合搜尋與入口網站功能,擺明要搶Yahoo的入口網站生意,Yahoo也嚴陣以待。根據市調公司AC Nielson的調查,台灣有超過九成的網友將Yahoo奇摩設為首頁,一家獨大的狀況逼得台灣Google必須出奇招。

中文版MyYahoo第四季推出

Yahoo奇摩公關經理吳苑如表示,美國Yahoo在三月推出新版的MyYahoo網頁,同樣強調個人化設計,中文版MyYahoo預計在第四季推出,會有熱門搜尋、時尚文章排行,此外,網友可以自行選擇工具、創造個人化的首頁,比起iGoogle,MyYahoo多了一項功能:可以將自已設計的個人化首頁和朋友分享,這樣你的朋友群可以使用一樣的個人化首頁。

舒國治 台北、小吃






【聯合報╱愛亞(作家)】 2007.06.17 02:30 am



作家舒國治在台北甚至台灣不斷穿街訪巷,發掘美味有趣的在地小吃。



評《台北小吃札記》
舒國治著 皇冠文化公司

年輕的朋友打外國來,用餐時間掏出自備的小本子,念著筆記裡各式台灣小吃的名:米粉湯、蚵仔麵線、牛肉麵,全都還沒有吃過,打算每一種都嘗到。漂亮的女孩,大口大口地一些不輕饒,邊吃邊說:「別的地方都沒有台灣這樣好,有這樣多各種不同樣的小吃,最厲害的是每一種都好吃!」

真的呢!我絕對贊同她的話,台灣的小吃每一種都好吃,好吃!

我吃小吃由兩毛錢一個的水粄(碗粿)開始,搭著兩片飛薄白煮瘦豬肉片的切阿麵一碗五毛錢,牛肉麵一碗一元九角,那些食物的好味道幾十年來都附著在記憶的味蕾。出國許多次,吃了無數外國食物,仍然認為最好吃的小吃是台灣小吃,對台灣小吃是死心塌地又死心塌地!

家住台北何其幸運,台北齊集了台灣各縣市各鄉鎮各地之人,當做某一行業嫌厭了、路斷了、無處可走了,這各地之人中有好嘴好味的最後還有一步──擺個家鄉小吃攤來度日。多年前我曾有鄰居端了大碗來撳門鈴,說鄉下老母來家燒出甜嘴肉羹來,請我嘗嘗。後來他們在市場擺攤賣肉羹,我才恍然鄉下老母是來指導的。因之,台北什麼都有,台北什麼台灣小吃都吃得到。

上午十一點,捧讀舒國治《台北小吃札記》,翻閱、挑看,未及細讀,更衣外出,到社區富錦街和三民路小巷交叉處上午才有的小店報到去了,吃他們咬唇咬舌的蚵仔麵線和水燙地瓜葉。吃完六十元的午餐(午點?),彎到旁邊的富民生態公園細讀舒國治。

舒式散文一向夾文言夾白話,頗似好燒餅夾香醬肉,兩兩不同兩兩搭,也很像他喜歡的輕淡口味食物,無駭辣無重油無味素無忒鹹也無膩甜,但入口覺俐爽清冽,滋味綿延。

讀者都知道舒國治的工作之一是晃蕩,他在自序裡說得清楚:「我正是為了張望,才去不斷的探街訪巷,而終至看到了有趣的小吃……」

晃蕩→張望→看到→獲得一吃→記錄→《台北小吃札記》。

舒國治書中曾提他所說到的許多店,據飽讀食書的朋友說美食類書冊「甚少著錄」,因之每一篇小吃之介紹均令人讀來有新味,又另附簡明地圖,像汀州路康樂意包子、仁愛路圓環秦家餅店、民樂街小包子腸子湯、六張犁魚僮小鋪、師大路市場口炒米粉、天母茉莉漢堡、永康街小隱……你究竟吃過幾家?聽說過幾家?

什麼小吃有資格錄入舒國治小札?舒氏規則云:「有沒有平價的生魚片速簡蓋飯,卻又讓人信任它的新鮮乾淨?」「夏日炎炎,吃刨冰最爽,吃刨冰最好是在樹下,耳聽蟬鳴……」「咖哩製得極辣,我本不大能吃辣,但此店的咖哩特別有一股鮮氣,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竟是不能停下……」「被極多行家認為是台北吃腰子最鮮、最嫩、切得最薄脆恰好的一家老鋪子,確實是也。」「有沒有什麼店是你不想寫出來,免得太多人知道後,你自己吃飯也成了問題的?」這些什麼什麼什麼店,讀來只想快快速速地抓拎了舒書按地圖西走一處、東坐一家,將味蕾豎立起來,一一親炙一一驗收。

舒國治說:「發掘小吃,實也為了發掘台北之美……也為了參與真實的人生:即是,吃現場做出的東西,而避開吃便利商店或速食連鎖店的『已製成食物』,算是略盡一絲環保之綿薄。」這一段話值得完全抄下做為本文結語,也向這位晃蕩大師致敬:

「我寧可把錢付給當場現做的小攤而不是大工廠,一如我看電影寧可把錢貢獻給一千多個位子的大戲院而不是分隔成多間的小廳;為了希望多延長些他們的壽命。」

大哉《台北小吃札記》!

表弟沈元

【聯合報╱沈君山】 2007.06.22 02:20 am


八十歲的老母千辛萬苦的爭得了這張紙,沈元正式宣告無罪了。但是收到判決書的剎那,母親失聲痛哭:「我不要紙,我要人呀!」

沈元是我的親表弟,小我六歲。

1948年底國民政府棄守大陸,我隨著家人赴台,離開大陸前,在上海的舅母家住了一個多月,和沈元朝夕相處過一段時間。那時,除了舅母家自己三個兒女外,還有兩位另外一房的表兄妹,我們這幾個少年,除了沈元外,年齡都差不多,以大表哥居首,他帶著我們玩,我們都叫他大阿哥。

在那個年歲,差個六七歲就是很大的差距。我們玩的時候,沈元並不跟著玩,他大半關著門讀書,即使出來了,也只是默默的坐在一邊,七八歲應是活潑好動的年紀,他卻如此孤獨,年齡的差距固然是一個原因,從小的際遇更是一個原因;沈元出生不到一歲,中日戰爭就爆發,父親是一個出色的工程師,隨著政府撤離到西南,接著母親也帶了兄姐兩人跟去,他因為太小,就留下來由外婆帶,等到抗戰勝利全家歸來,沈元已經七歲,父親也已在後方因公殉職。所以他從未真正的見過父親,而在稚齡亦未真正享受過父母的親情。

我在舅母家住了一個月即離滬南下,走的那天,細雨濛濛,離情依依,他們每人送了我一件禮物。大阿哥是一幅畫我的油畫像,表妹是一只小巧的綠色磁狗,沈元則是一本書《小王子》。他們一直送我到門口,我揮揮手坐上黃包車,由一位同行的父執輩陪著走了,卻怎樣也沒有想到一別四十二年。

四十二年匆匆過去,1990年我再度回到大陸,已是年近花甲的老人。舅母家已搬去杭州,我先到上海,一位我們共同的親戚到旅館來看我,他知道我要去看他們,就警告我不要在舅母面前提起沈元。他已去世,是文化大革命期間被槍斃的,文革之後重判無罪,得到平反。但是人已經死了十幾年,無法起白骨於地下了。

到了杭州,相晤甚歡,但果然有舅母在的場合,大家都不提起沈元,好像他未曾存在過。後來表妹和我私下聊天,大略談起一些事件的始末,但當時文革期間,沈元全家受到株連,打成右派,親人散居天各一方,音訊混亂,詳細情形,她也不甚清楚,只知大概如下:沈元從小功課就好,中學文理各科均為全班之冠,畢業後參加高考,獲全國文科最高分。被分發到北大歷史系,他自小熱衷黨團活動,1957年大二時私自翻譯了赫魯雪夫的祕密報告,又加以評論,被打成右派,從此開始他悲慘的一生。1957到1960年,到農村改造,期間得了肝炎,因為未受適當治療,始終未曾痊癒,此病跟隨了他短暫的一生。

1961年沈元返回北京,被摘掉右派帽子,由於他在北大和家居時寫的一些文章,其才華見識為史界前輩激賞,被延入中國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任職。

在近史所期間沈元孜孜不休,是他創作力最旺盛的階段,大量著作在專業雜誌刊出。其中有些被《人民日報》全文轉載,這是難得的殊榮,卻不知這些殊榮給他帶來厄運,1966年文化大革命鋪天蓋地而來,沈元原是摘帽右派,不乖乖韜光養晦,還選擇在專業上大出風頭,這就成了當時要打倒的「白專」樣板。陪鬥批鬥成了他的日常常課,他最初忍著不與親友聯繫,怕更加連累到他們,後來實在忍不住了,打了一通電話給他的姐姐,唯一最親近可以聯絡的親人。說想要來她家避一避,這把姐姐嚇壞了。她和媽媽住在一起,原已是被嚴格監視的對象,沈元一來,一定三人一起被抓進去,只得硬起心腸,無論如何也不同意,沈元苦苦哀求無效,最後只有在電話上講了句:「好吧,那我走了!」把電話掛了。

走了,可真走了。1970年4月,北京街頭貼了一張公安局的布告,說沈元工作期間書寫大量反動文章,後來又化妝成黑人,逃進某非洲國家大使館被截獲,犯了反革命叛國罪,被判死刑隨即執行。至於他的家人,一年多後才接到通知。

文革過去,許多人獲得平反,沈元的姐姐和八十歲的老母上訪北京,追究事件始末,1980年春天她們終於拿到一張正式平反的通知:「原審被告沈元……因工作期間書寫大量反黨反社會主義文章,以現行反革命叛國罪,於1968年9月1日被逮捕……1970年4月18日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經本院再審查明:原判以反革命罪處其死刑是錯誤的,應予糾正。據此判決如下:一、撤銷1970年4月18日……判決書。二、對沈元同志宣告無罪。」

就是這樣的一張紙!八十歲的老母千辛萬苦的爭得了這張紙,沈元正式宣告無罪了。但是收到判決書的剎那,母親失聲痛哭:「我不要紙,我要人呀!」但那人再也爭不回來了。

又過了二十七年,沈元若在已是古稀之年,他姐姐沈蓓蒐集了她珍藏了四十年,沈元危急時交給她的遺稿,編成一書,要我寫序。

這些文章的專業水平,我不敢妄議,但觀當時的文史權威,如翦伯讚、黎澍譽為北大五十年才出一個的人才,對一個右派分子如此讚譽,分量是不一般的。沈元受的正規教育才到大二,去世時才卅二歲,若能活到今天,其成就比一般所謂大師者必不遑多讓吧!

至於意識型態,對未曾體驗過文革氣氛的我而言,無論如何也看不出有什麼反動的地方,除了有關太平天國的一篇外,其餘大部分是古代史,主要是漢代史。即使太平天國的一篇,雖有獨到之見,也絕無「惡毒攻擊社會主義制度」之嫌。

沈元的遭遇在文革期間是很普通的,例子很多,其實在沈元受批鬥坐牢期間,我在不同環境下,也被戴了「大毒草」「黑專典型」的帽子,被所謂「左派」批判。但那是保釣運動期間,在美國的寬鬆自由天空下,我提出了「革新保台,志願統一」對台灣前途的看法後,就自教自的課,再也不去理他們怎麼鬧了。

讀了沈元事件的始末後,愈讀愈悚然起驚,他有什麼罪?頂多敢獨立思考敢拔尖而已?在1948年那個細雨濛濛的早晨,假若我也留在上海,沒有出來,恐怕也早就在幾次運動中沒頂了。

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假若只允許一個人有大腦,有思想,無論這個人多麼英明、多麼天才,而不允許其他億萬人有思想有大腦,那不只是這個民族這個國家裡的個人悲哀,整個民族整個國家無論人口怎麼多,疆土怎麼廣,也只會是關閉的小國,因為沒有敢思考能創新的氣氛和人才,就不會有科學上文化上的突破,所以那個時代中國確實是翻了個身,把菁英分子面朝上的翻成面朝下,卻並沒有站起來,沈元去世後四十年中國才是真正的站了起來,雖有些搖搖晃晃,但希望她不要再生波折,能一直的挺腰站好,則沈元亦可告慰於地下了。

Thursday, June 21, 2007

南村漫步

韓良露  (20070621)




黃昏時南村的人潮開始多了起來,龍泉街開始熙熙攘攘,南村的腸胃蠕動著,我在古早茶舖喝青草茶,聽身旁兩個女孩聊天,說起到英國里茲唸書,想起夜市的蚵仔麵線、鹽酥雞、糯米腸包香腸、臭豆腐、甜不辣都快想瘋了,台灣人的愛國意識其實不是腦決定而是味蕾。

美好的都市,應當是由許多個性不同的村落組成的地方。


譬如說倫敦,當地人都會說,倫敦不是都市計劃生出來的城市,倫敦是由上百個村落獨立生長出來的有機體,才慢慢形成大倫敦的概念。
倫敦人覺得好的居家住所。一定得有自己的村落特質。譬如肯明頓村落。混合著波西米亞、龐克、左派知識份子的氣味,譬如說諾丁山丘,混合著加勒比海移民的粗放和時尚藝術家的風格,又譬如我在倫敦居住了五年的貝斯華特村落,雜處著猶太、希臘、中東、亞洲、愛爾蘭人,彷彿一個鑲嵌多元文化的珠寶盒。

我在不同的城市流連忘返時,選擇或長或短的居處時,都會待在有村落味道的地方,像在巴黎,我一定住在聖日耳曼或西堤島的小巷小弄之中,在舊金山時,我常住在北灘的義大利村和法國村之間,在紐約時,最理想的居處當然是格林威治村和東村,連在洛杉磯這麼可怕的怪獸都市中,我都可以躲藏在帕薩迪納老城區的綠蔭村落之中。

在台北長大的我,小時候住在北投,北投是一個到今天都仍有村落特色的地方,有許多互相認識的老居民,黃昏時還有居民敢穿著汗衫拖鞋滿街漫步,這種有些落後閒散的氣息是台北東區居民無法想像的環境。

從倫敦返回台北後,我一直住在天母和北投之間的地方,想同時兼顧離北投老家近的念舊與離天母繁華商圈近的便利,但住著住著,卻慢慢覺得住在十八樓高的我,雖然有大屯和陽明的山景可看,但卻似乎離我理想的村落生活有點遠,我的內心有一種渴望,想離土地近一點,想離一些每日可以走來走去的咖啡店、書店、花店、雜貨店、傳統市場、小酒館、小餐館……等近一點,想住到一個地方,那裡做開店生意的人,是你會想交往的朋友,他們開店不只是在 earn money,也在earn a living(賺一份生活)。

師大生活圈

一年半前,我搬到了南村。這個眾人稱之師大商圈的地方,被我在內心中改了名字。在住商混合的台北市,最好任何地方都不要太商業化,因為都市居民的住所應當是為人而服務而不是為商業服務,每個地方都需要保留獨特的村落文化,應當是都市村落,而不只是商圈。

住在南村後,我又恢復了成天走來走去的習慣,彷彿閒散的村人,心中沒什麼目的,推開家門就進入了村子,隨處晃晃,東看西看,久而久之許多景物在眼前一過再過,慢慢地就有了不同的意義和味道。

有時,起個大早,走出家門的小巷,看到24小時不打烊的JR酒館前有些喝了一夜酒後恍惚的客人,竟然在草地前小解於天地之中,路旁的野狗望著他頗有同類之感,在此清晨薄霧迷離之際,也不覺酒客有所失態。師大藝術公園(我都稱之為南村公園)前的涼亭,週末清晨偶爾一些膚色黎黑的外籍工人在此彈吉他唱歌,臉上還有整夜的酒色,他們的歌聲粗放而直接,聽得出都市生活的苦悶,只有在南村這樣的地方他們才能有所放鬆。

像水蛇般蜿蜒的龍泉老市場,清晨的早市忙絡起來,還淌著露水和土泥的絲瓜、綠竹筍、空心菜、莧菜堆滿了巷道,偶爾還有小攤賣著山區摘來的各式野菜。市場內響著民以食為天的庶民談話,主婦睜著大眼瞧著魚眼,盤算著對方的身世,魚攤上寫著產地來歷,只是沒記載魚兒的家鄉是那一方的海水。

我提著小籃子買丁點兒的菜,跟市場住得近,有閒心時,一天可以上兩三次市場,每次都只買最時鮮的菜,買回去了後就可以下鍋,冰箱就留著冰乳酪、火腿、果醬、水果就成了。

喝杯晨間咖啡之後

早市後,可以到一大早就開門的義式咖啡店Trobetta去喝一杯手搖冰咖啡,這家被我稱為義大利小歇的地方,咖啡的味道和我在義大利大城小鎮的市場、小店喝到的冰咖啡一模一樣,在這裡咖啡並無任何人文、哲學、藝術或革命的附加意義,咖啡就只是咖啡,是生活,是飲料,單純的好喝。

有時,我會在中西美食二樓的露台上,對著繁茂的九重葛,吃著嗜辣的我灑上好多的Tabasco汁的墨西哥早餐,這裡週末我是不來的,因為會大排長籠。

早上散步的遠時,會經過溫州街台大教職員的日式平房的老宿舍區,經過殷海光、臺靜農的故居,想到有一回北大的教授友人來訪,在大雨滂沱中,對方聽我提起殷海光故居,執意要冒雨瞻仰已成荒園之所。真是文人之心。

南村還有梁實秋故居,在離我家不遠的雲和街上,日式老屋的屋瓦已成破落的窟窿,我散步時經過這裡時想著若老屋若修復成雅舍書齋該有多好。散步時我最喜歡的地景,是浦城街上老樹爬藤蔓生的石牆,如此強韌的生命力的叢結,後來我在構思「南村落」的圖騰時,自然就選擇了這個意象。

不做菜的日子,南村有許多可以打食的地方,譬如說去帶著大白狗一起賣披薩的瑪莉珍,吃手工的瑪格麗特或四種乳酪披薩,或者去愛畫畫的女人開的鹹花生吃簡單的早午餐,聽許多喚起我青春鄉愁的音樂,我是屬於鹹花生的午後客人一族的,可以一人獨佔一張大桌子寫稿看書辦事,完全自在如在自家書房中。

住到南村後,偶爾午後不在外打混時,會賴在家中午睡,伴著我入睡的音樂總是蘇州彈詞或泉州南管,悠悠忽忽躺在客廳上的沙發入眠(最舒服的午睡總是在沙發上而非床上)。

睡起時想喝一杯熱熱的卡布奇諾時,會出門看看老鼠窩開店了沒,這家不到三坪,一樓坐五人就擠爆了的小咖啡主人開店沒定時,也許下午三點開店也許不,要去碰碰機會,我總慫恿主人賣早上站著喝的義式咖啡,說了也是白說,晚上是老鼠出來活動的時間,因此店通常開著,但我晚上不喝咖啡,只好夜夜為了串門子去那喝比利時水果啤酒。

有時,下午也會閒步到時光書頁停留處的舊香居,去和女主人卡密說長道短,在滿屋舊書陳香的空間中,卡密本的存在能讓不少老書虫精神振奮。偶爾我會買一些幾十年前出版的地方誌、戲曲之類的老書,買來滿足在我內心深處躲藏的那個不合網路年代時宜的我,在舊書店的我剛好處在不老也不年輕的客人中間族群,偶爾觀察一些年輕人買老書還挺有意思,像有一天下午,一位打扮得如同穿著Prada的時髦女孩進來,問是否有「人間雜誌」?我忍不住問她為何想買,竟說十分喜歡這份當年標榜社會主義觀點的報導攝影雜誌,人說有沙發社會主義者,但當Prada社會主義者其實也很不錯。

黃昏與深夜

黃昏時南村的人潮開始多了起來,龍泉街開始熙熙攘攘,南村的腸胃蠕動著,我在古早茶舖喝青草茶,聽身旁兩個女孩聊天,說起到英國里茲唸書,想起夜市的蚵仔麵線、鹽酥雞、糯米腸包香腸、臭豆腐、甜不辣都快想瘋了,台灣人的愛國意識其實不是腦決定而是味蕾。

自從賣甘蔗汁的小發財車主人帶著他的白鵝一起在黃昏上班後,黃昏漫步時我總是不會忘記去和白鵝打招呼,這隻鵝是最認同南村是村落的生物,自在的在人行道上踱步,天天看鵝使我開始不吃最愛吃的燻鵝肉了。

南村的黃昏有些蠢動,Vino Vino前的棕櫚樹已經成為村落約會的地標,常常有各種老外坐在人行道上喝啤酒,小孩和狗在公園遊樂場玩,Vino Vino那隻得皮膚病帶著白頸圈的大白狗鬱卒了好幾個月,只能在旁不安地扭動身子。

有的晚上,通常不是週末,我會去blue note喝一杯Single Malt,聽一會爵士樂,想起我在二十幾年前東京高田馬場的早蹈田大學附近聽爵士樂的往事,還有紐約的Village Vanguard和倫敦的Ronnie Scott,爵士時光一直是夜之殿堂。

不知從何時開始,師大路夜市口每週五晚都會有流動搖滾樂團在那演唱,聚集聽音樂的人還不少,這裡也許可以成為日後南村街頭表演節的固定會場,是南村小小的春吶。

深夜的南村,慢慢地又沉澱了下來。夜市人少了,只剩下一些夜貓窩處在柏夏瓦小咖啡館裡聽世界音樂喝越南咖啡,鹹花生的夜充滿狂野的青春荷爾蒙,morelax是南村超級吸煙室,深夜兩點抽煙的年輕人都埋著頭在打電腦,很少人互相交流,這裡是南村的虛擬村落。

南村最奇異的景象,是從早開到晚深夜一點還不打烊的皮膚科,真有這麼多人有皮膚問題嗎?我的弟弟從美國回來,看到此情景卻大嘆好命,不像他若要看皮膚不只要先預約還得開上兩小時的車。

不常在深夜散步的我,偶爾在東區的夜店玩瘋了深夜才回南村,走在寂靜的小巷小弄,總有一點回到了心靈的家的感覺,覺得沒有住在高樓大廈真好。

南村於我,像海明威說的巴黎般是一場永不停止的盛宴,在這裡慢慢老去的我,常常會以為自己其實並不太老。

南村這樣的村落,是台北人心靈的後院,是一個可以在清晨散步黃昏漫步午夜沉思的家,這裡成為「南村落」的起點,於是2007年6月22日夏至夜,南村落在南村誕生了。

艾之味

【聯合報╱蔡珠兒】 2007.06.19 02:54 am


法國梧桐正在抽芽,福州路的老店貼出字條,「青糰即日上市」,一隻隻灰綠的大麻糬,肥滿圓憨,油亮光潤,我買了隻邊走邊吃,弄得滿手狼藉,指尖點點綠漬,像梧桐的芽眼。

浦東的超市也有青糰,現做現賣,幾個小姑娘戴著膠手套,揪下一塊蒸熟的豔綠粉糰,包入豆沙,壓成鈍球形。小姑娘還用果汁機示範,笑嘻嘻扔進一把小麥草和銀絲芥,打出深濃的綠汁,以示青色真實無欺。

這招好,空氣瀰漫著生草香,突然充滿田野氣息,引來顧客聚集圍觀,紛紛現買現吃,滿口鮮青甜軟。但那青翠實在太誇張,像遊樂場新髹的綠漆,又濕又辣,看得人眼花頭暈,怵目驚心。

味道還不錯,入嘴似乎熱烈纏綿,但一陣鮮腥過後,忽的就沒了,匆忙完事,了無餘韻回味。還是福州路的灰綠好些,他們摻了些艾草,有種寬柔的清香,並非一味草莽。

三四月間,江浙人有吃青糰的習俗,把艾草揉進糯米糰,包以紅豆或棗泥,是清明與寒食的應節小吃。還有艾糕和艾餃,我在紹興吃過艾餃,小如彈丸,皮色黛鬱深青,微帶辛香,內餡則是極甜的芝麻白糖,外苦內甜,濃稠鯁喉。紹興吃食就是這麼奇特,臭的臭,甜的甜,鮮明而執拗。

艾是一種菊科野草,散生於籬下田間,枝葉有濃馥的菊花味,又蘊含淡淡藥氣,聞來清脾沁心,嚼之略帶苦意,北方人把它當成藥,南方人則用來做糕。炙藥要用老艾,蒸糕宜採少艾──對,「青春少艾」這成語,就是從艾草嫩葉而來,《孟子》不就說過,「知好色,則慕少艾。」足證其美。

艾草是多年生,秋冬蕭條,春來抽發新葉,清嫩秀美,令人見綠心喜,因而採以入饌,吃下草香春味。清明祭墓,廣東客家人做艾粢和艾角,台灣客家人蒸青粄與艾粄,閩南人則做草仔粿,和江浙的青糰艾餃異曲同工,可能也源出同流。

日本的草餅(kusamochi)也是艾草做的,原先是春分時節的吃食,後來普及四季,就像我們的草仔粿,從節令糕點變成日常小吃。日文的艾草叫「蓬」(yomogi),是春日的野味山菜,除了做草餅,還可混入飯中同炊,煮出暗綠清香的「蓬飯」。

草餅源於中國南方,前身即是艾糕青糰,然而和果子雅潔細緻,後來居上,更勝一籌。東京有家「志滿草餅」,是明治初年的老鋪,迄今一百多年,依然恪守古法,用新鮮艾草揉製,做出來腴軟豐盈,蒼翠芳馨,是我吃過最美味的草餅,那艾香淡苦微辛,幽沁不盡,依稀還在唇邊盤桓。

這果子鋪在隅田川畔,昔時的河岸是荒野,遍生艾草,可以就地取材,現代寸土寸金,他們早已另闢園圃,自種自給。擇善固執不容易,一般多用菜汁充數,早在半世紀前,周作人就抱怨過,「街上糕店製造艾糕艾餃,偷工減料,不用艾葉,只在粉中加入油菜的汁,染得碧綠的,中看不中吃。」

如今野地稀零,又到處汙染,艾草就更難找,除了藥園,也沒人費事栽植,反正可用菜汁、茶粉、色素,以及天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矇混,看來還更美豔。然則除了色香,艾草還有藥效,古人春日食艾,非僅為其綠意香氣,更為了避瘟防疫,防範冬春之交的流感邪症。

而春夏之交的端午,也要食艾,洛陽人飲艾酒以防暑熱,韓國人吃艾草粥和艾草汁以健腸胃,台灣人則在門楣懸掛榕樹和艾草。小時候我問媽媽,為什麼要掛草?她總是回答,「插艾卡勇健啦。」但除了諧音,艾草和勇健有什麼相干呢?

多年之後我才知道,插艾象徵避毒健身,宗懍的《荊楚歲時記》說,「採艾以為人,懸門戶上,以禳毒氣。」這習俗可以上溯到南北朝,原來還是楚地的古風餘緒。

艾是古老的藥草,葉背的白毛叫艾絨,很早即用於針灸,《詩經》裡的「采彼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說的就是治病的老艾。但燻灸用的是家艾(Artemisia argyi),和炊餅的野艾(Artemisia indica)略有不同,亞洲有數十種艾,經常互相混用。

艾草遍生歐亞,深入人類文明,不只是東方,西方也用艾,以其驅蟲防蠹,解熱消暑,而且他們也相信,艾草能避毒驅邪。古時的羅馬人在路邊種艾,好讓旅人把艾葉塞入腳底,減痛除勞,避免中暑,並防禦惡獸邪靈。

艾草也是女人恩物,古時用於調經與分娩,艾的屬名是希臘文,來自希臘女神Artemis,這阿特敏思是阿波羅的妹妹,掌理狩獵、原野、產婆和草藥,也是月光和女性之神。中古時代的藥師,因而把艾葉畫在門上,或在屋外種艾草,當成識別招牌,看病的人嗅著艾香,一路找去。

歐洲的艾多是北艾(Artemisia vulgaris),莽莽蒼蒼,高及人腰,聚生於林下水畔。住在倫敦時,我常去郊區的運河邊散步,沿岸有大片艾叢,長得鮮怒肥壯,枝葉沿路擦拂,把我的臂肘都染香了。我於是饞起來,突然想吃草餅和草仔粿,有時真發了瘋,跳上車開一個多小時,衝去「八百伴」的日本城買草餅。(至於草仔粿,就只能「←想」了。)

媽媽如果看到這片艾叢,一定會說,啊,好多艾啊,咱去挽來做草仔粿啦。

小時候的木柵是鄉下,多菜田野地,我常和媽媽去採過貓,還有做粿的艾草和莿殼(鼠麴草)。粿草做工頗繁,摘回後先要燙煮,再用冷水沖淘,洗出纖維,然後擠乾,一大鍋綠葉,縮成一小團墨鬱的綠球,須以手工挑開,一絲絲拆出剝散。這很花時間,但那時代別的沒有,就是有空地,有空閒。

只是,在空地消失之前,媽媽已沒空做草仔粿,連端午都不插艾,她迷上信教,不管家庭,對孩子冷漠疏離。每次吃草餅,我總想到八歲那年,母女倆蹲在廚房剝艾草,嘰嘰咕咕,有說有笑。後來,我們再也沒去採過艾草。

媽媽已經不在了,艾香卻還縈繞不去,帶著幽微苦味,從我的舌根,一路滲到心底。

Monday, June 18, 2007

中壢美食精華

●中美路和新生路交叉口的【楊記麵線】
●中平路上的【中壢肉圓】和【牛家莊】
●大東戲院斜對面的【中壢肉羹大王】
●中山路和民權路交叉口的【正牌新明牛肉麵】
●新明牛肉麵旁還有一家叫【阿爸的情人】(賣客家菜)
●中美路善美超市旁的【天菊餐廳】
●金陵路一段上的【老周排骨酥麵】
●六和高工旁的【泰平天國】(泰國菜,在中壢慈惠三街(漢堡王樓上)
●環北路的【儷宴】(環北路65號)還有【中信】的港式飲茶(中央西路,遠百旁)
●中壢新明夜市口的【大夜市牛牌】還有【日寶】蔥油餅、餡餅(在中央西路的出口;
新勢國小旁的一條巷子進去,直到見著一家鍋神,對面有一家"日寶",是買蔥油餅、餡
餅的,味道不錯)
●中正路和中豐路交叉口的【劉媽媽菜包】與隔壁的【三角店】
●中正路大時鐘對面的【古胖子水餃】和旁邊瞎子巷裡的麵店
●大同路和中平路的【蓬萊冰果店】
●後火車站旁的【光頭伯四果冰】(中壢後火車站出來後,往左邊走去,燦坤3C斜對面)
●新明夜市中的【溫記豆花】、【阿弟碳烤】、【麻將麻辣臭豆腐】
●美華泰斜對面巷子裡的【禪園餐廳】,中壢市廣安街32號(紅陽百貨巷內)
●遠百10樓的【東京屋】
●中山路大學書城對面的【小美】
●SOGO地下美食街的【度小月擔仔麵】
●壢郵局(總局)對面有一家早餐店(與農會同一排)
●中壢市區的水果街尾巴有一家【小美肉羹】
●火車站(前站)旁的30元潤餅
●火車站(前站)旁的【一心蔥油餅】
●中平路懷恩書局那兒有一家買肉圓、肉羹及炒米粉的店(昱威書店隔壁)
●傍晚時分,在中正路年青人眼鏡對面有一家買魯味的攤販
●中正路的肯德基符近有一家【陽台】,這是買珍珠奶茶的
●瞎子巷裡有一家冰店,好像叫【阿桃冰店】,它們的招牌冰不錯吃,一份30元,有紅豆、綠豆、大豆、珍珠、芋圓、麥片這些料最特別的是它們的糖水,有一股特殊的香味
●中壢國小後門的水煎包
●大時鐘的第一市場樓下有一家買豬肉稀飯的攤,不過好貴唷~
●中壢衛生所(圖書館)旁有一家魷魚羹
●中原撞球街(靠美食街)裡有一家焗拷海鮮麵不錯喔
●下午三四點左右,在新明國小的天橋下,有一攤在買甜甜圈及三明治的攤販,東西都是現炸的,價錢也不貴,不錯吃!!
●中原那有一家鐵板燒【歐林】,在普仁派出所對面,東西很便宜,味道也不錯
●中原實踐路上由申甲旁的【素食水煎包】
●中原的【老牌紅心粉圓】(力行北街上,靠近學校大門口的中北路)
●遠東10樓吧,有【鬥牛士】的下午茶,175元喔一人,自助式
●桃園火車站(前站)前的【健康煮】
●【萬能技術學院第一餐廳】有一家好吃的焗麵,
●Starbucks大江店
●Friday大江店
●中原大學實踐路上的【能量水】冷飲
●央西路上"費珈洛",它的藍莓乳酪蛋糕超好吃的
●中原實踐路上的【君見麵館】
●【胖子羊肉爐】,環中東路和中山東路交叉口再往中原過去一點點
●中壢SOGO後面的一家coffee shop,【晴本未來HARUMOTO cafe】
●弘揚路上的【傳說】(客家菜)
●桃園的統領百貨11F的【欣葉】(日式料理吃到飽,個人推薦這一家)
●新中北路上的【唐老鴨】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