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的陽光是公認的迷人,吸引不少太平洋另一端的華人前往落腳,台灣人也不例外。
加州三傑1/全球獨家專訪 YouTube 陳士駿
最簡單的動機吸引全世界
10月4日,深夜。美國史丹佛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街上,只有零星人車,深秋,一陣寂寥。四個年輕人,年紀都在30上下。他們兩兩緩步,走進101高速公路旁、營業至夜半時分的Dennys速食店,準備確認一樁震驚全球網路產業的交易。
對話結束後,這世界上,又誕生了一對上億美元身價的網路金童。四個人中,賴瑞‧佩吉(Larry Page)與賽吉‧布林(Sergey Brin)是Google創辦人,八年前就已一躍登天,打造出新經濟的奇蹟。
另外兩個正要成名的,一位是28歲的台灣小留學生陳士駿(Steve Chen),一位是他的創業伙伴、29歲的查德‧賀利(Chad Hurley)。他們經營的「YouTube」影音部落格網站,在短短不到一年之內,就成為世界上前五大流量網站:每天有6萬5000支影片上傳、目前總計有多達1150萬支影片,強占全球近五成網路影音市場。
Google開出的購併金額是16.5億美元,相當於550億新台幣。
這個沒有任何實體資產、僅有68名員工、甚至還沒實質獲利的網站,成交價正巧跟世界第一高樓台北101的造價雷同。
這是網路產業史上的最大併購案。不久前,新聞集團(News Corp.)董事長梅鐸(Murdoch)才在華爾街驚呼中,以5.8億美元買下社群網站「MySpace」;現在,大手筆的Google,更願意以高出近三倍的價錢,買下一個還沒有成熟經營模式的YouTube。
衝勁好比8年前的Google
「我們真的很幸運!」從未接受過任何媒體面對面專訪,陳士駿婉拒美國《BusinessWeek》《財星》,和《經濟學人》等國際媒體的邀約,在購併案宣布後的第八天,熱情與《遠見》矽谷採訪團隊見面,深談自己與YouTube的未來。
回想2005年5月時,YouTube網站草創上線,使用介面不成熟,整體流量並不高。六個月後,身兼YouTube技術長的陳士駿,終於推出正式版本,不需要另開視窗,就可以輕鬆觀看影片,頓時讓全世界的網友驚豔,每日平均瀏覽人次突破70萬人,停留時間更達半小時以上。
約半年前,在太平洋另一側的香港,一個年輕網友,用手機錄下一位大叔在巴士裡,大罵要他低聲使用手機的年輕人,「每個人在社會上都有壓力……,我有壓力,你也有壓力,為何要挑釁我!」
這段畫質不清晰、卻極具趣味效果的短片,放在YouTube上,短短一週就吸引了上百萬人次點閱。這名51歲、沒有工作、貌不驚人的「巴士阿叔」,如今不僅在兩岸三地成為話題人物,連《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都競相採訪,證明YouTube的全球超人氣。
YouTube成功娛樂了全世界的網民,這成就,剛贏得美國時代雜誌評選為2006全球最佳發明。
Google裡頭扮演有如父親角色、頂上褐髮混著大把青絲的執行長施密特(Eric Schmidt),在接受《經濟學人》訪問時,評論YouTube的衝勁說,「陳士駿與查德,讓我想到當年的佩吉與布林!」
台灣之光站上Web2.0浪頭
事實上,在Web2.0風潮下,YouTube挾流量,很早就吸引創投的目光。
史丹福大學旁的沙丘路(Sand Hill Road),是矽谷著名的創投大本營。超級金主紅杉創投(Sequoia Capitol),在去年12月與今年4月,兩度增資You Tube,成為最大法人股東;巧合的是,紅杉也在八年前Google創立之初,同樣大手筆投資1250萬美元支持。
得到紅杉挹注的資源之後,YouTube順利以高姿態嫁給Google,未來仍將保留原有品牌與經營權。
《BusinessWeek》分析,YouTube的瀏覽人次是Google Video的四倍,影片存量則為九倍,但YouTube苦於頻寬費用龐大、硬體能力不足,這是合則兩利的決定。
經過鍥而不捨的聯繫,《遠見》終於在史丹佛大學街上的「University Cafe」咖啡館訪問到陳士駿。
這位剛滿28歲的億萬富翁其實非常平易近人,走在路上,看起來像個藝術家。簡單的西裝與牛仔褲的穿著搭配,帶著耳環,加上抹著髮膠的爆炸頭,陳士駿看起來,仍不脫學生氣。
他首度透露心裡的想法說,「這樁購併案,簡直是carzy(瘋狂),不可思議!」
父母在洛杉磯做中美貿易,陳士駿小學二年級即赴美當小留學生。
20年來,他只回台四次,但已是台灣之光,為台灣人在矽谷網路界掀起另一種「王建民風潮」。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年輕人?以下為訪談摘要:
《遠見》問(以下簡稱問):大家都很好奇YouTube被Google併購的過程,你們花了多久時間敲定這筆全球震驚的交易?
陳士駿答(以下簡稱答):大約兩週前雙方第一次接觸,接觸後的第五天我們就決定了。剛開始是Google來找我們,價格也很快就敲定,沒考慮太多,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deal(交易)。
首次見面我們約在Denny’s(美著名連鎖漢堡店),就靠近84號高速公路跟101高速公路的交叉口附近。
我跟Chad(查德)先見了Google的執行長施密特,以及首席律師兼企業發展部的副總裁卓蒙德(David C. Drummond),達成初步共識。隔了一、兩天後再跟Google創辦人Larry Page及Sergey Brin見面。
我們不想太張揚,也不想被員工知道,因此沒有選在Google或YouTube的辦公室內談此事。
我覺得很有趣,數十億美元身價的Google創辦人就坐在樸素簡單的Denny’s連鎖店內,而我當時因為too scare to eat(緊張到吃不下東西),只點了一杯咖啡,其他腦筋一片空白,只記得最終是他們買的單。
選Google,因為看重消費者
《問:為何選擇Google?過去有其他的對象來提過親嗎?
答:嚴格說起來沒有太大的原因,可能是我喜歡Google吧!我過去就很欣賞Google的經營哲學,它永遠把消費者放在第一(No.1 focus is users),這點跟我們成立YouTube時很像,就是讓消費者能使用最便利的影音分享功能。
其實在與Google接觸的前幾天,我們先見了雅虎的人。我對雅虎創辦人楊致遠也很敬佩,他們也表達出有收購意願,但我們選擇了Google。
《問:你在此交易中獲利多少?
答:這不方便公布。其實,YouTube現在已沒有我的錢,都是紅杉創投的錢。因為紅杉創投在2005年12月投資350萬美元給YouTube,之後全都是紅杉的資金,沒有我個人的。
我只能說總共收購金額是16.5億美元,我拿到多少不能說。 不過,我要換輛車子是確定的,我希望現在開的Jeep能換成Honda。我不太在意開什麼車,但太高調的車不好,安全便利就可以了。
《問:人家說你一夜成了億萬富翁,你在成交的當晚做了什麼?心情如何?
答:當天凌晨1點半宣布,但在前一天晚上直到12點多我們都還在簽約,沒有太多自己時間。而且那天是YouTube剛搬到新辦公室的第一天,大家都忙到凌晨才回家睡覺,沒太多感覺。
《問:如何看待外界有人批評「Google花了16.5億美元買YouTube是瘋了」的言論?
答:那些批評者背後動機也不單純,他們發言可能有私人目的,我不便評論。
《問:外界也認為Google併了YouTube後,將面臨龐大的侵權官司,你如何看待?
答:我想我們是在DMCA(數位千禧著作權法)的保護規範之下,不會有侵權的問題。
初創業,只敢押下5萬籌碼
《問:談談成立YouTube的過程?
答:去年5月開始架設YouTube時只是想建立一個與親友們分享video的平台,做一些管理圖檔的網頁。12月始正式對外發表,開始提供影片搜尋功能,接著紅杉創投也進來投資,這些現在想起來我仍覺得很carzy(瘋狂)。
你想想YouTube才成立沒多久,現在卻是每個人都知道的網站,也是成長最快速的網站,很瘋狂吧。
《問:當時你拿出多少錢創業?有沒有艱辛的時候?
答:當初YouTube草創時,我在5月到11月自己拿出5萬美元做周轉,想說如果這些錢燒完了我就回去工作。
記得到了10月時進入驚險時刻。當初我們都在家裡工作,自己也沒有領薪水,人事費用很少,但設備及網路頻寬租用費用很貴。那時我用信用卡付帳,本來信用卡額度只有1萬美元,後來頻寬費用激增,我的額度也被迫調高到1萬8000元,且要每兩週就付款一次。更恐怖的是,我當時買了一棟新房子,也要付貸款,錢真的很緊。
找利基,人們想分享生活片段
《問:YouTube為何成功、叫座?
答:我想right time and right idea(對的時間加上對的點子)占了一半的成功因素。那時數位相機、應用軟體的使用已非常普及,促成YouTube如此風行。
時機很重要,也許還有一點運氣吧,我想。
但我們也做了很多努力,像簡化使用介面,讓消費者不需下載任何播放軟體就能直接看影片,也把使用介面設計的非常人性化、簡單化,這是我覺得最大的利基。
《問:你與另一位創辦人Chad如何分工?
答:Chad是CEO(執行長),我是CTO(技術長)。我負責產品開發及研發部份,他管理法務、人事、財務、行銷等行政事務。
《問:YouTube至今仍未獲利,你們有想過未來獲利模式嗎?
答:我想仍以銷售廣告為主要的獲利來源,特別是在Google帶領下會有更好的獲利模式。因為Google在網路應用上已有兩大創新:一是最好的搜尋引擎,二是最佳廣告獲利模式。我們合併的下一步就是找出獲利模式及增加新應用。
目前我們也與華納、新力BMG等影音製作大廠合作,雙方會有業務往來,增加收入。
經營法,不浮誇粉飾門面
《問:你覺得這一波網路應用公司興起,與2000年網路泡沫那時的公司有何不同?
答:應該是現在網路公司學乖了。像我們,即使是流量前五大的網站,手上有著16億美元,但仍不亂花大錢買豪華的辦公設備及辦公室,68名員工還是擠在小小的空間裡。未來頂多買些電腦設備,不會亂花錢。
YouTube沒有雄偉的經營哲學,只想與人分享影片,就這麼簡單。 就像eBay是提供人們網路買與賣,Paypal就是pay for the people(提供付款機制),Google是search的功能,都是很明確簡單的。
《問:談談你之前在Paypal的工作經驗?
答:我1999年從伊利諾州過來舊金山,由於有些學長在Paypal裡面,就介紹我也來。
記得當初我到Paypal時還沒有網頁,而且我也不太懂網路,但覺得Paypal概念很新,工作也有挑戰,幾個年輕人也很有衝勁,就決定加入了。
《問:為何在Paypal最成功之際選擇離開?
答:我離開時已是Paypal創辦五年後了,且已經IPO,倒沒有一定要離開的意思。我2005年5月離開,但其實2月就開始籌劃YouTube,本想可以同時進行,後來不行,才選擇離開。
我記得最後在Paypal的工作是處理中國大陸上線的業務,當時與易趣網有合作,主要是解決人民幣兌換及信用卡不普及等金流問題,我負責完後才離開。
年輕人,不冒險一定後悔
《問:求學過程中,那些學科對你影響較深?
答:數學是我較喜歡的,且對我日後幫助很大。其他電腦也喜歡一些,網路在當時1993、1994年時還不太普及,只認識一點點。除了電腦、數學外,我也很喜歡英文文學及歷史,很奇怪吧!我倒不太喜歡物理、生物。
《問:小留學生在美國發展有沒有任何有利或不利之處?
答:如果我都能存活下來,也可以成功,我想其他人就更沒有太大的不利之處。 其實我很多的學習是來自課本外的,其中最重要的是與同學間的人際互動,這對日後我在管理公司、帶領員工有很大幫助。
《問:能否給年輕人一些建言?
答:要有勇氣去冒險挑戰。我自己拿出5萬美元來創業,且當時要付房貸,很辛苦。但我也很幸運,如果沒有冒這個風險,我會很後悔。年輕人要有勇氣,不要害怕失敗。
加州三傑2/NVIDIA創辦人 黃仁勳與Intel、AMD競和
做矽谷膽子最大的男人
五年前,《遠見》矽谷採訪團隊,在聖塔克拉拉(Santa Clara)一條窄巷的小辦公室內,專訪剛過38歲生日的黃仁勳。
當年,NVIDIA剛拿下桌上型電腦繪圖晶片全球市占率冠軍的殊榮,是20世紀末、矽谷成長最快前50大公司的第三名,更是全球崛起速度最快的繪圖晶片公司,還被譽為史上成長最快的IC設計公司。
那時候,很少會有台灣人知道,NVIDIA剛成為台積電的第一大客戶,而且台積電董事長張忠謀與黃仁勳的深厚交情,情同父子。
還有不少台灣媒體,甚至把黃仁勳的名字,一再誤植為「黃健森」。
五年後,《遠見》再赴矽谷拜訪黃仁勳。過了不惑之年、更顯穩重的他,站在北加州正午的燦爛陽光下,背後是座落在101高速公路旁,總計六大棟、3300名員工的NVIDIA嶄新總部。
現在的黃仁勳,已經不再有記者寫錯他的名字,因為他與NVIDIA的一舉一動,深深牽動台灣半導體產業鏈。
NVIDIA現今已經是全球第三大IC設計公司,僅次於高通(QUALCOMM)以及博通(Broadcom),2005年營業額達23.8億美金,比台灣IC設計龍頭聯發科,多上近10億美元。
有如打著「Intel Inside」口號的英特爾宰制中央處理器市場,「NVIDIA Inside」的電腦比率也愈來愈高。目前全球每兩台桌上型電腦出貨,就有一台是採用NVIDIA的繪圖晶片。
隨著電腦繪圖需求愈來愈高,電玩遊戲畫面愈來愈精細、逼真,NVIDIA不僅成功打響自有品牌,黃仁勳更繼雅虎創辦人楊致遠之後,成為矽谷最負盛名的台裔中生代創業家。
敢挑戰/迎「二合一」大軍壓境
近五年來,NVIDIA與來自加拿大的亞鼎(ATi)並稱「繪圖晶片雙雄」,主宰年產值達2000億台幣的國際市場。
然而,一股新興技術趨勢,可能全盤扭轉市場情勢,給黃仁勳帶來新挑戰。
因為電腦中的兩顆關鍵晶片,CPU(中央處理器)和GPU(繪圖晶片),有可能變成一顆。
CPU是電腦的心臟,GPU則是靈魂之窗,如能順利整合,不僅革新效能與節省生產成本,更帶來電腦產業的劃時代革命。
超微(AMD)已買下亞鼎,雙方在今年11月正式結合後,第一時間就宣布「Fusion」計畫:要在2009年前,推出整合性晶片,領導下一波市場。
這樁達54億美元、相當於高雄捷運造價的購併案宣布之後,對於NVIDIA來說,等於同時要與英特爾、超微兩大半導體巨頭共同競爭。
NVIDIA雖是全球第三大IC設計業者,但比起這兩家寡占CPU市場40年、老字號的公司,仍是小老弟。
不過,黃仁勳仍然絲毫不顯懼色,NVIDIA今年營收、獲利、股價都已站上歷史高峰。展望2007,微軟發表Vista新作業系統,強調影音與3D視覺效果,將為NVIDIA的爆發力背書。
在太平洋兩岸科技人眼裡,黃仁勳成了矽谷膽子最大的男人。
敢擴張 無限延伸,贏家通吃
「NVIDIA是唯一站在這裡,撐到最後的一家公司!」站在歷史浪頭上,黃仁勳面對大時代技術趨勢,仍是一臉信心十足。
1980年代末以來,電腦繪圖晶片市場,江山代有才人出。包括凌雲邏輯(Cirrus Logic)、旭上(S3)、泰頂(Trident),都曾經登頂成為繪圖晶片霸主,但有的因技術被人取代、有的因胡亂投資、策略失焦,因此都成了「一代拳王」。
NVIDIA在1993年創立之時,全球有超過50家繪圖晶片公司。黃仁勳甚至還被分析師朋友苦勸:「競爭太劇烈,千萬不要做這個。」
不斷輪替的競局中,亞鼎在1990年代末期,連續三年坐上新龍頭寶座。但2000年,NVIDIA隨即竄起,狂取桌上型電腦市場,並吃下微軟Xbox大訂單,華爾街曾一度看好NVIDIA,將擠下亞鼎稱王。
不甘示弱的亞鼎,守住筆記型電腦市占率,這些年來,形成兩強對峙的情勢,加上英特爾也不放手,使得中小型繪圖晶片業者,一個接著一個,被踢出競技場外。
而NVIDIA是少數倖存者。
「NVIDIA力行多年的核心策略,就是無限擴張(focus to be extreme large)!」黃仁勳說得宏亮大聲。
敢競和 不排除聯姻英特爾
大吃小,規則清楚。華爾街近期也不斷傳言:英特爾要併NVIDIA。
「我們不排除任何形式的合作!」在雙A合併後,黃仁勳首度接受專訪,對《遠見》與台灣故鄉讀者,一五一十,坦白說出心裡話。
「我是很open-minded的,」黃仁勳強調,NVIDIA與英特爾、超微,不只是競爭關係,一直以來,在不少技術上也都會攜手合作,是一種特殊的競合關係。
在黃仁勳口中,現階段的NVIDIA,已經擁有了絕佳的產業地位。因為在電腦之外,包括電視遊樂器、智慧型手機與PDA等行動裝置,只要是需要影像輸入與輸出的,繪圖晶片就有商機。
在超微宣布購併亞鼎隔日,黃仁勳興高采烈地對美國《BusinessWeek》記者說,「亞鼎把自己賣掉的決定,等於是豎了白旗!」
黃仁勳樂觀分析,未來任何科技裝置,都需要「顯示」(display)、需要繪圖晶片,這將是一個具爆炸性的市場。
他話裡的意思是:絕無理由把自己賣掉。果然,在超微與亞鼎的這段磨合期間,NVIDIA已經大挖牆角。
英特爾本來就是筆記型電腦CPU的王者,一直以來,多數筆記型電腦品牌慣用「Intel+ATi」的搭配,這使得NVIDIA市占率一直停滯在兩成,遠不及亞鼎的七成。
不過,就在亞鼎投奔超微陣營之後,選邊效應已經出現。「Intel+NVIDIA」的組合,大受歡迎,NVIDIA在筆記型電腦繪圖晶片第三季市占率,不到半年內已拉高到52%,光是這一季就等於去年全年出貨量,驗證黃仁勳的競合遊戲規則。
敢強勢 拿GPU與CPU並論
NVIDIA有如黃仁勳的親生兒,談個數字說賣就賣,不符他的豪氣本性。
黃仁勳在30歲那一年,決定自己當老闆。創業之前,黃仁勳在超微與美商巨積(LSI Logic)從基層工程師做起。誰也料不到,這個台北出生,小時候在泰國住了好幾年,美國求學長大的黃皮膚年輕人,能夠在矽谷成就世界第一的繪圖晶片公司。
強勢的他,曾經多次與英特爾結下樑子。英特爾的營業規模是NVIDIA的十多倍,黃仁勳卻多次在繪圖晶片、晶片組規格與授權上,與英特爾唱反調,而受到高科技圈注目。
黃仁勳的霸氣與影響力,早在1999年就慢慢展露。當年他首創「GPU」這個新名詞,企圖把繪圖晶片的重要性,與CPU相提並論。隨著NVIDIA市占率高升,加上聽起來簡單明瞭,GPU順利成為業界廣泛使用的名詞。
2001年,NVIDIA奪得微軟Xbox大訂單,連帶拉抬台灣一長串「Xbox概念股」出爐。包括晶圓代工的台積電、封裝測試的日月光,都靠這個好題材,旺了兩年。
在IC高階製程上,黃仁勳的投資也從不手軟,每年研發支出約達營業額的15%至18%之間。相較之下,一般美國科技業者平均僅約3%。NVIDIA在11月中,剛宣布採行90奈米製程的新款「GeForce 8800」繪圖晶片,以相同效能來做比較,領先競爭對手時程至少一季。
台灣主要IC設計業者,製程多半還停留在微米等級,跨入奈米製程比例不到10%。相形之下,NVIDIA在IC設計技術上早就是領頭羊,堅強的繪圖技術高階研發實力,讓英特爾瞠乎其後,導致雙方購併傳聞不斷。
敢驕傲 用靈魂打NVIDIA名聲
回顧13年創業歷程,黃仁勳最大的驕傲之一是,他所建立起的世界級科技品牌。
雖然沒有「Intel Inside」來得廣泛知名,但是NVIDIA的名聲,不論在東京秋葉原、還是台北光華商圈,都有不少死忠電腦玩家們支持。更不用說,在Xbox與剛上市的新力PS3裡頭,也是靠著NVIDIA的高階繪圖晶片,才能展現極其細膩、華麗的動畫場景。
「一定要有靈魂!」黃仁勳言簡意賅,道出經營品牌的核心邏輯。黃仁勳認為,一個科技品牌最重要的是個性。其次,每一個產品都要夠獨特,足以改變原來的世界。
對於繪圖晶片這個市場來說,NVIDIA的概念是:一定要提供更讓人眼睛一亮,讓玩家驚豔的產品,不只是用價格吸引人而已。
「我們的理念很簡單:創造更好的遊戲!(create better games)」黃仁勳說得直接。
比起英特爾的大手筆贊助廣告預算,黃仁勳坦承,NVIDIA的資源少得多,每年行銷支出僅達營業額的10%到12%之間,難以支付下游品牌電腦客戶的廣告費用。
但不論是產品設計、品牌形象,NVIDIA在玩家心中的地位,都領先競爭對手,黃仁勳自豪地說,「我們只有五個人的設計團隊,以鮮綠色為基底,創造出NVIDIA具有能量(energy)、新鮮感(freshness)、熱忱(enthusiasm)的品牌資產!」
敢沉潛 股價一度慘跌90%
當然,黃仁勳不是從來沒有失敗過。
2001年,NVIDIA上下還沉浸在世界第一的喜悅中,隔年,卻成了黃仁勳此生最難熬的一段。
2002年,NVIDIA員工涉入內線交易案,接著被美國證管會查帳,臉上頓失光采。更驚悚的是,NVIDIA年初股價才創下歷史新高70美元,但在不到十個月之內,只剩下7美元,市值更從110億美元,慘跌至10億美元,不到原本的1/10。
NVIDIA才被美國權威媒體《連線》(Wired)雜誌譽為下一個英特爾,短短幾個月內,矽谷人都搖頭說:黃仁勳,只不過是另一個一代拳王。
當時最大的癥結是:產品線過多、不夠聚焦。
黃仁勳那時包山包海,從桌上型、筆記型、伺服器電腦,到電腦晶片組、手機繪圖晶片都要做,但NVIDIA沒有這樣的資源與條件。股價一度跌到最低3.6美元,是最直接的教訓。
尤其,Xbox360琵琶別抱,由亞鼎拿下,更使得黃仁勳消沉了好一陣子。因為第一代Xbox,領著NVIDIA登峰,微軟大訂單飛了,是壞得不能再壞的新聞。
經過三年沉潛,NVIDIA跟整個矽谷大環境一樣,慢慢回神。
「多產品線的目標沒錯,只是NVIDIA當時沒有這樣的執行力!」黃仁勳理直氣壯地說。
NVIDIA早期只做桌上型電腦繪圖晶片,專注做到世界第一。現在的NVIDIA,四個利潤中心,各自的營業額,都能擠進世界前20大IC設計公司之列。黃仁勳實現當初的願景。
敢做夢 晶片界的喬丹傳奇
今年4月,《BusinessWeek》把NVIDIA選進全美前50大最佳表現企業的第45名,算是對黃仁勳臥薪嘗膽的表現,做了肯定。不過,《BusinessWeek》也在文中點出,NVIDIA新產品線都有起色,但毛利也都被殺得很低,黃仁勳必須深思如何有效獲利。
黃仁勳的生日,是1963年2月17日。同樣在這一天,籃球之神喬丹(Michael Jordan)也呱呱落地。兩個人,在迥異領域各自登上世界第一,十足就是美國夢的代表。
黃仁勳與喬丹相似的是:兩個人,都是早發的明星。2001年,美國《財星》(Fortune)雜誌統計全美40歲以下的富豪排行榜,兩人正巧接連排行13與14名。
喬丹在念北卡羅萊納大學時,就被球探發掘,隨後他縱橫NBA十餘年,成就無人能及。黃仁勳則是30出頭,名號就響叮噹,剛過40,就被稱做產業老兵。
經營NVIDIA,變成世界級的選手,黃仁勳說得簡單:「我會做的事情不多,但決心要做,就要比別人厲害得多!」
加州三傑3/金士頓創辦人杜紀川、孫大衛
秀才配大俠 拓荒美國大西部
2004年總統大選傳出兩聲槍響後,台灣出身的金士頓科技公司(Kingston)創辦人孫大衛,在酒後說出願意捐出1億台幣做為重新驗票費用,讓他一度成為全台最轟動的人物。
1996年時,位在美國加州洛杉磯的金士頓科技,創辦人孫大衛及杜紀川為了犒賞員工,主動拿出1億美元供做員工分紅,平均每位員工分到800萬台幣。這項創舉經媒體報導後,也從美西傳回台灣,讓台灣許多科技公司員工羨慕不已。
去年創下1000億台幣的營收,目前為台灣人在加州最大企業的金士頓,是由55歲的孫大衛與大他10歲的合夥人杜紀川,19年前在加州創設的公司。
為台灣,提攜老家的協力廠
杜紀川從德國轉戰美國,孫大衛從台灣移民美國,兩人在加州不期而遇,結下不解之緣,後來更一起發揮台灣人吃苦耐勞、堅定不移的精神。在無外援的情況下,兩人創辦金士頓,一度也遭遇過被倒帳、收不到款。但他們不畏困境的毅力,終造就金士頓成為全球最大的記憶體模組廠,也寫下加州地區華人最常稱頌的金士頓傳奇。
電腦主機板上有一處記憶體模組,一排排站在主機板上,裡面就是電腦運轉時所需的記憶體儲存空間。目前全球將近1/3的記憶體模組市場已被金士頓所占領,印有Kingston商標的記憶體模組隨著電腦銷售到全球。
孫大衛與杜紀川雖然已在美國定居多年,但他們也沒忘記台灣。除了三不五時回來與客戶見面外,更在十年前回到新竹科學園區設立金士頓分公司,雇用800名員工。六年前更是把亞太營運總部從加州移到台灣新竹,以便就近服務亞太客戶。
此外,金士頓更往上游的記憶體封裝測試領域延伸。在2003年力晶半導體決定出脫記憶體封裝測試大廠——力成半導體股票之際,金士頓以高於當時市價11元收購全數力晶持有的股分,成為力成半導體最大股東。此投資案在當時也震驚台灣封裝測試業。
另外,在主要原料「記憶體晶粒」的採購上,金士頓更是二話不說,向台灣的茂德半導體及南亞科技等記憶體製造大廠採購,成為台灣記憶體公司屬一屬二的大客戶。
然而,金土頓最引起人注意的還不在事業成功,而在於兩個創辦人的傳奇人生及經營公司的獨特理念。
看人生,籃球與貓王精神不敗
孫大衛在台灣眷村長大,年輕時入選亞青盃籃球國手,隨後赴美就業。有著十分洋味名字的孫大衛,員工都叫他David。188公分高的身材、宏亮低沈的聲音,讓他的俠客性格更外顯於形。
四歲喪父的孫大衛,從小跟著媽媽在眷村長大,養成獨立、自主、豪爽、愛交朋友的個性。在眷村也自然成為帶頭大哥,行俠仗義總少不了他。
孫大衛大同工學院畢業後即赴美工作,但仍延續打籃球的習慣。1982年,孫大衛經現任金士頓亞太區業務總監陳思軻介紹,在加州的球場上認識了杜紀川。「當時覺得他好像不太會打球,像傭兵。總是坐在板凳休息,等有人下場後才輪到他,」孫大衛半開玩笑地形容當初杜紀川給他的第一印象。
相較於孫大衛俠客般的豪氣,杜紀川比較像書生。戴著金屬無框眼鏡,身著深色優雅剪裁的品味服飾,一副飽讀詩書的文人模樣,不認識的人,一定會認為杜紀川是大學教授。
不過,斯文優雅的外表下,杜紀川也經歷過戲劇性的經驗。他高中迷上貓王而瘋狂追求音樂,為了彈吉他不惜翹課,還因此荒廢課業,最後被師大附中退學。父親一氣之下,把他送到德國投靠親友,在餐館打工洗餐盤。
大學在德國念了七年書的杜紀川,畢業後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卻受到德國同事歧視,認為他是來搶飯碗,對他百般排擠。那時期的他真是有苦難言。最後離開德國轉往美國尋找夢想,落腳美西加州做起房地產仲介。
故事至此還沒結束,孫大衛與杜紀川相遇後一起創業、賺錢,其後又投資失利及東山再起的另一章回才正要展開。
找機會,崩盤催生金士頓
1982年,杜紀川與孫大衛創立Camintonn公司,從事迪吉多電腦系統及記憶體製造。三年後,Camintonn公司被美商AST以600萬美元的價格買下。當時,杜紀川和孫大衛各分得300萬美元,是他們賺到的第一筆大錢。不過這份意外之財很快就化為烏有。
因孫大衛的大學同學Henry從事股票買賣,兩人遂各拿出200萬美元交給Henry買股票投資。沒想到1987年10月17日美國股市大崩盤,兩人的資金全數歸零不說,還各倒貼了100萬美元,讓他們差點把之前賺的錢全賠光。
孫大衛急忙解釋,「我們沒有破產。」只是經過那次教訓後,兩人決定不再做股票投資,更不借錢做生意。
投資失利後,孫大衛與杜紀川不敢告訴家人,仍每天出門假裝上班工作。一次喝咖啡之際,兩人決定再創一次業,不信命運之神會再如此玩弄他們,十足展現台灣人不怕苦、不怕難的精神。
但有了一次教訓後,這次他們更加小心,決定仍以熟悉的記憶體銷售為創業主要方向。
「買記憶體再轉手拿去賣一定會賺錢,只要價格不好時不進貨,完全沒有庫存壓力,就不會有金錢損失;價格好時還可賺更多,這種生意怎會不賺錢呢!」孫大衛說。就這樣,兩人拿出最後的一點資金,在自家的車庫裡孵育出現在的金士頓來。
「別以為金士頓一開始就很風光,早期沒幾個人曉得金士頓,客戶對我們也不太有信心,」孫大衛說,別說客戶,就連他自己也不是太看好金士頓。因為當時有另一家「Kensington」公司來告他們侵犯商標,孫大衛甚至想,「要告就告吧,反正公司也做不了多久。」
也確實如此,金士頓前三年的業績都只維持在1億、2億台幣,始終無法突破。兩位創辦人追根究柢發現,他們不是美國人,要做美國人的生意還是有隔閡。
最後兩人想出「以夷制夷」之計,找老美自己人賣產品,才能打入美國市場,深入美國客戶。
跨文化,給人信任就有業績
孫大衛隨即找了一位美國人擔任業務副總,希望有所突破。只是,文化認知的差異馬上浮現。
那位美國副總一出差就是住每晚上萬台幣的五星級豪華飯店。一餐更可花上300美元請客戶吃大餐;看在出門過夜只住幾十美元汽車旅館、每餐只花3美元吃牛肉麵的孫大衛眼裡,自然很不是滋味。
「員工花得比老闆還多,你氣不氣?」孫大衛說。那位老美來了六個多月,孫大衛還是無法充分信任他,「成天就是覺得他在底下搞鬼,騙我的錢。」
更誇張的是,如果不是千片以上的訂單,這位美籍副總還看不上眼。雖然每次都是帶回大訂單,也引起孫大衛與杜紀川的懷疑,「總覺得是不是在『呼弄』?」但慢慢地,出貨千片確實收到款項,業績也逐步增加,彼此瞭解對方的行為模式、做事習慣後,孫大衛與杜紀川開始信任老美,「不過這樣也花了六年的時間,」孫大衛說。
打品牌,把舵給當地人去掌
很多台灣企業無法在美國或歐洲突破銷售佳績,很大的問題是無法真正融入當地的文化。「如果老闆不能到第一線與員工一起打拚,那就不可能做到國外的好生意,」孫大衛說。
許多台商以為派了高階主管前往國外市場打拚,老闆坐鎮在台灣就可以了。但是老闆往往只看到主管在國外花錢,住貴的飯店,餐餐喝紅酒。在不信任的前題下產生猜忌,老闆可能就將員工火速調回台灣嚴加看管。「故外派人員替換頻繁,永遠搞不懂當地文化的錯誤一再發生,業績當然沒起色,」孫大衛說。
金士頓不論是在美國,或是在亞洲、歐洲,都是派一級幹部前往開疆闢土,「我與John(杜紀川)甚至都常駐在當地,等上軌道後才放手,」孫大衛說,像亞太業務總部,就由相識了15年以上的陳思軻負責。
孫大衛說,台灣廠商最近討論很多的品牌國際化議題,他認為台商要在歐美市場打品牌很難,「除非老闆親自出馬,瞭解當地文化,打下基礎後交給當地人;否則要成功太難了。」
做管理,人性運作高效率
除了信任當地員工外,金士頓的管理方式也很另類。「我們公司的章法就是沒有章法,就是用人性去運作,很隨性,」孫大衛說,金士頓不像個大企業,倒像是一個大家庭,全球近3000名員工相處在一起,連他自己也沒有專屬辦公室,跟大家平起平坐。「每天早上8點我就到公司上班,戴著員工名牌,沒有任何差別。」
「以前有人對我說,這套經營管理模式不會work(成功),在1億、2億美元的營業規模還可以,但增加到10億美元就不行了。結果現在都增長到30億、40億了,還是很成功,」孫大衛補充說,「就是將心比心嘛!」
對員工好,員工就會對公司好,非常簡單的道理。雖然金士頓沒有公開上市、也沒有股票選擇,但卻能讓員工流動率只有4%,比美國企業12%還低許多。
其實,金士頓的成就不在於它的營業額,而是在樹立了華人創業風範,雖然沒有大筆股票供員工選購,更沒有免費餐飲。
但他們兩人發自內心的對待員工及客戶,卻意外創造出這家公司另類的風範,更在1998到2002年連續五年獲得《財星》(Fortune)雜誌選為最佳福利企業(The 100 Best companies to work for)之中,唯一的華人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