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August 09, 2007

寒山、拾得和三位王先生

【聯合報╱張作錦】


在台灣企業界的名人中,我認識三位王先生:王永慶、王又曾和王玉雲。

先要趕快聲明,這三位先生,有的略有往來,有的僅數面之雅;有的可能記得我的名字,有的大概不會。這就是我所謂的「認識」,絕無攀附之意。

王永慶先生是石化業的龍頭,對本行的事他知識豐富,用不著再與他人多所切磋。前些年他精力旺盛,常請「行外」人到他家晚餐,縱談國家天下事。王先生待客菜肴雖稱不菲,但絕無魚翅、燕窩之屬,倒是有一大盤人人難忘的炒米粉。他的子女幫忙擺桌子、端菜,大人談話時他們遠坐一旁聆聽,從不插嘴。

十多年前個人在紐約工作,對於從超市裝東西回家的紙袋,就像一般節省的家庭一樣,捨不得丟掉,拿來作垃圾袋用。有一次王先生在他紐澤西家中召宴,回程中內子告訴我:「你有沒有注意到,王家也用購物紙袋裝垃圾呢!」

王氏的節約習慣,成就了他的大事業。當年政府在美援協助下,要在台灣發展塑膠工業。起初屬意一位造紙企業家,對方未接受。財經大臣尹仲容指示台灣銀行調查全省存款戶,看誰較有財力。結果大戶不在台北,嘉義分行一位籍籍無名的米店老闆王永慶存款一百多萬。那就交給他吧!

現在大家稱王永慶為「經營之神」,但印證他親口講的一則小故事,他的成功只是「心存顧客」而已。王氏說,他開米店時,別的米店只等顧客自己上門,他則記住每一顧客的家庭情況,某人一家五口,買的米夠吃十五天的,十二天時他就打電話:「快吃完了吧?我這就送來。」於是主顧只增不減,利潤也就滾滾而來了。

王又曾先生的財力比不上王永慶,但力霸、東森等企業,加起來也十分壯觀,非一般「富商」可比。

王先生在他的招待所宴請新聞界,我去過三兩次,他人極隨和,但與客人的「共同語言」不多。現在,他因不正當的經營手法,受法律追究,自己被困美國移民拘留所多時,四名子女和弟弟則在台灣坐監。一度呼風喚雨的家族,現在面臨風狂雨驟。

民國五十三年我初入報界,被派到高雄市採訪新聞,王玉雲先生時任議長,後任市長,公開場合略有接觸,他偶爾也到我們採訪辦事處串門子。後來他從官場轉到商場,起初一帆風順,有「南霸天」之稱。終因「掏空」中興銀行,以八十二歲高齡,被判七年徒刑。在入獄前夕,忽以「失蹤」聞。他逃出境了?還是隱匿台灣?或終將歸案服刑?不論何者,他的晚年歲月都將極為悲慘。

這三位王先生,不是富可敵國,就是腰纏萬貫,照我們升斗小民的想法,是「吃八輩子也吃不完」;為什麼還有人無所不用其極的再去弄那些見不得人的錢?人要多富才算富啊!時人每謂大眾習於「仇富」,實則企業家帶動社會整體發展,提攜窮人變富人,一般人所「仇」者,僅為「不義之富」耳。

自己從入行到下崗,於役新聞界四十年,慣看秋月春風;樓起樓塌多少事,盡付感慨一嘆中。

唐朝名僧寒山和拾得有一段頗饒禪機的對話:

寒山問拾得:世間有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騙我,如何處置乎?

拾得答曰:祇要忍他、讓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

世間事,是否都應忍讓?能忍是否必然自安?各人有自己的判斷。但是「再過幾年,你且看他」,卻如當頭棒喝,使人心撼神搖。人的品行功過,都要經過時間檢驗。「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宿命論,它是「多行不義必自斃」的同義語。

今天在各行各業裡,那些胡作非為、貪得無饜的人,未必一定要「再過幾年」,也許只要一年半載,到時「你且看他」。

【2007/08/09 聯合報】

Wednesday, August 08, 2007

北京到巴黎的單車旅行




Bike to Protect our Planet! 北京到巴黎的單車旅行 2007年 再次追逐冒險」記錄了一個臺灣年輕人~薛德瑞從北京到巴黎的單車旅行所見所聞,4/22世界地球日從中國北京出發,預計花費6個月時間完成長達15000公里的旅程,到達法國巴黎,希望藉由不製造空氣污染、不排放製造溫室效應的廢氣、降低能源消耗,以最環保的純人力-單車來前進,喚醒世人對減緩地球溫室效應的重視,這段旅程均提供每日記錄,有興趣者可以上網瀏覽並為薛德瑞加油!

日本的物語與她

傅月庵

  不同文化自有其特色,日本文化之一便是「物語」(MONOGATARI
)。用英文來說,那是narrative或legend;相當於中文的「故事」
或「傳奇」。由於獨特的「博物館性格」,日本人似乎專愛追根究柢
,格物致知,力行中國傳統所謂「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這句話。
在別的文化裡微不足道的事物,到了日本,都成了大學問,說來無不
頭頭是道。從花道、茶道、柔道、香道、劍道……甚至於「極道」,
每一「道」的內裡,自成一套有組織有系統的知識,外顯出來,則是
一個個充滿魅力的故事與傳奇,也就是「物語」。對於一般外國人甚
至日本人而言,「道」的世界或許太深遠遼闊了,但「物語」的世界
卻是無處不在,一休和尚、本阿彌光悅、千利休、柳生石舟齋、清水
次郎長、宮本武藏……,一個又一個的「名人」及其傳奇,構成了日
本文化最迷人的獨特部份。

  說到底,Miya如今也成了某種「物語」了。

  Miya是「茂呂美耶」的暱稱,我向來多以「大姊」尊稱之。至今
尚未曾出過一本書的她,在中文網路世界裡,卻是赫赫有名的「日本
文化角頭」之一。海峽兩岸三地許多人都被其魅力所吸引,紛紛造訪
其網站,流連不走。魅力的形成,跟個人身世不無關係︰運途坎坷的
台日混血兒、20歲為愛走天涯棄學嫁入豪門、離婚後隻身攜帶兩幼子
千里迢迢留學鄭州、當過OL賣過古董學過甲骨文、樂觀抗癌逆轉人
生……,說來無一不是茶餘飯後談資之助,與其說是八卦,毋寧說是
傳奇了。

  我與大姊相識甚早。大約從1998年接觸網路之後,因緣際會即論
交於虛擬世界之中了。3、4年的時間裡,曾經短短見過幾次面。每一
次見面,或因為年齡出身嗜好皆相近,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大姊是性
情中人,愛讀書愛寫文章,一輩子最大願望是當座無形橋樑,交流中
國/台灣與日本文化。「笑想」有朝一日,穿禮服,入皇宮,接受天
皇頒發文化勳章,「兒子我有了,老公我不用了,現在,就專為這目
標而活,非奪取天下不可!」--她老愛以「奪取天下」四字註解這
畢生「悲願」(這二字是我對她那四字的再註解),44歲癌症劫餘歐
巴桑的可愛想法,有些天真,卻也令人肅然動容!

  1998年相識後不久,大姊開始在她的網站定期發表隨筆,因病住
院的時間裡,也始終筆耕不輟,堅毅卓絕得嚇人!那時候起,我跟她
幾乎每週通長信,所討論的,除了居家瑣事,最多部份還在於斟文酌
句。大姊的中文程度,老實說,在日本人中間,也算是佼佼者了。外
表灑脫,內心謹慎的她,卻老不放心,總要我再看一次,多多刪改,
更重要的,還得解釋原由︰「你是編輯,你比較懂,我才讓你看咩。
別人,我還不願意哩!」既然「作者」都這樣說了,「編輯」為業的
我,拿著雞毛當令箭,也就老實不客氣的批改起來了。這一合作,一
做就是兩年多,直到後來,我實在改無可改,屢次下令要她「出
師」,加上流年不利,家中多有變故,方纔停止了。

  除了身世傳奇,構成「Miya物語」的另一部份,就屬大姊發表在
網站的這些文章了。

  台灣與日本關係密切,50年的殖民統治,部份日本文化事實上早
已內化成為台灣文化性格的一部份了。然而直到1990年代之前,基於
「大中國」政治現實考量,這部份文化性格遭到強力壓制,所謂「中
日文化交流」,尤其是庶民文化的部份,可說絕無僅有,連日本電
影,都被視為禁忌,遑論其他。其後,由於「小耳朵」、「第四台」
等新興媒體力量成形,無遠弗屆無涯限,加上台灣民主化與時俱進,
政治力鬆綁,方纔使得台灣文化性格中的日本部份,重新活躍了起
來。

  然而不然的是,透過電視媒體、觀光旅遊、漫畫唱片,所引發這
一股「哈日」風潮,內容極其輕薄短小,即使說是通俗文化,大約也
都停留在「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地步。換言之,「道」固必不
說,就連「物語」層次,往往也說得離離落落,有頭無尾,縮頭藏
尾。出版品方面,論及重點的不能說沒有,但多半直接轉譯自外文,
或者曲高和寡,不易理解。更多的則是推波助瀾,乾脆直言「哈
日」,極盡追偶像、趕潮流、血拼日貨、「消費日本」之能事。

  大姊的文章,有翻譯有創作,談文學談趨勢談人物談歷史談繪畫
談政治,洋洋灑灑,整個網站,幾近百萬言,初來乍到,讓人大有入
寶山難得空手而返之喜。這樣大量的文字,也讓趕鴨子上架,被指名
榮任「執行編輯」的我大傷腦筋,選與不選間,確實難為。幾經斟酌
商榷,方纔達成任務。

  此次入選新書出版的,說來也不是什麼藏諸名山、俟諸後世的大
塊之作,同樣也是談拉麵速食麵、說澡堂「泡湯」、講忍者劍客、扯
發財貓、荒城之月、竹取物語、歲時紀事……。與坊間常見「哈日文
學」最大不同,也是編輯取捨標準則是︰一來所談確實是構成日本庶
民文化性格的重要部份,面向或許不夠完整,但所論絕非泛泛,點到
為止耳。其次,這批文章確足當「物語」一詞,自成一組
narrative,深入淺出,頭尾俱足;來龍去脈,應現全身。再者文字
也自成一格,流暢中卻不失其獨有的異國風味。試想,若非深諳文化
底蘊且文筆多采者,誰又能動筆寫「忍者」,信手發即萬言,還讓人
看得欲罷不能呢?

  1968年,川端康成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受獎時以〈日本的美與
我〉發表演說,談到和歌俳句、茶道禪學、物語文學、西行、明惠、
良寬、道元、一休等諸禪師。那是文學的,純粹的日本之美。Miya不
屬於純文學,她始終很普羅大眾,她整天談的是吃飯、洗澡、歌謠、
傳說、怪談。這是物語的,雜駁的日本之美,更具人間性、天下性,
也因此,「奪取」不無可能,「悲願」不無可成;也因此,我敢隔海
高呼︰大姊,加油,GANBATTENE!

獨眼龍與海鞘

伊達政宗因幼時患上天花導致右眼失明,所以通稱「獨眼龍」。這條獨眼龍大概是戰國武將中最孤獨的一位,明明具有奪取天下的力量,卻生得太晚,比信長小三十三歲、比秀吉小三十歲、比家康小二十五歲,加上出生地理位置(山形縣米澤市)離京都太遙遠,要不然他應該可以成為「天下人」。

或許正因為如此,他的行動經常出人意表,也很喜歡奇裝異服,所以「伊達」(DATE)也成為「標新立異」的日語。而且他還是位親自下廚的美食家,七十歲時因食道癌而病逝,不知道跟美食有沒有關係。不過,肯定跟菸草無關,他雖然每天抽菸,卻似乎把菸草當藥材看,只在早上起床時、中午、晚上就寢前抽,一天抽三次。晚年留下一首漢詩〈醉餘口號〉:「馬上少年過,世平白髮多,殘驅天所赦,不樂是如何。」最後一句的「不樂是如何」可以解釋成積極的「應該及時行樂」和無可奈何的「不行樂又能怎樣?」,只是後人猜不出他的真心。

獨眼龍打仗時也把味噌當做主要軍糧之一,甚至在慶長六年(一六○一)遷移到仙台的青葉城時,建造了大規模的味噌釀造倉庫,實施量產制度。此外,岩出山名產的「凍豆腐」(另一稱呼是「高野豆腐」,就是乾燥豆腐)和「納豆」,據說都是伊達政宗獎勵生產的軍糧之一。「岩出山納豆」有數百年歷史,現在仍維持往昔的製法,用稻草包納豆。

「仙台味噌」是赤褐色、有光澤的三年味噌,鹹味較重,俗稱「赤味噌」;而武田信玄的「信州味噌」鹹味比較淡,有甜味,顏色接近黃色,所以俗稱「白味噌」。相異之處是麴的用量,前者是麴的份量比大豆少,後者是麴的份量比大豆多。

豐臣秀吉於文祿二年(一五九二)命淺野長政、伊達政宗等人侵略朝鮮那時,由於是夏天,其他藩國帶到朝鮮的味噌幾乎全部爛掉,只有政宗帶過去的「仙台味噌」不但毫無變化,味道也很好,於是令「仙台味噌」受到注目,成為當時「軍用味噌」的代表。

江戶時代伊達藩駐江戶的藩士多達三千人,為了發味噌給這些藩士及其家族,本來用船自仙台運載「仙台味噌」到江戶,後來乾脆在大井別宅製造故鄉的味噌,在江戶庶民之間也很有名,因而大井的別宅又通稱「味噌宅邸」。

如果味噌算是健康食品之一,海鞘則是伊達政宗的個人喜好了。他甚至嚴令家臣「吃海鞘時也必須喝裡面的液體」。據說海鞘中心有類似水的液體,料理海鞘時喝了這液體再去喝水,水會變成甘露。如果喝了液體再去喝酒,二級酒會變成特級酒。而據說以海鞘沙西米當下酒菜時,所有酒都會變成特級酒。

為什麼連連用「據說」呢?因為我沒實際吃過或喝過。這是東北地方的名產之一,而且鮮度問題極為重要,必須到當地才吃(或喝)得到。關東地區是近幾年才流通,又都是加工品,根本吃不到生鮮的海鞘沙西米或喝那個「甘露」,有機會時我再於夏天到仙台去試試看好了。


回歸正題,再來聊聊獨眼龍的另一則小軼事。話說慶長十八年(一六一三)十二月十九日,政宗的五男宗綱舉行戴冠式,場所是茂庭綱元的仙台宅邸。茂庭綱元在宗綱兩歲起就負責養育宗綱,是「伊達三傑」之一,算是伊達家的內閣秘書長,大政宗兩歲。

當天,父親的政宗也出席了。儀式平安無事結束,能樂謠曲也舞畢,接下來是酒宴。最後送出來的食案上是「豆飯」(不知道是什麼豆類)、鹽烤沙丁魚、芋頭湯。

回到城內後,政宗向「伊達三傑」之一的伊達成實(政宗的左右手,小政宗一歲,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表示很失望,抱怨說:菜餚太簡陋,完全缺乏喜筵的氣氛。成實聽後,自城內回家時繞到茂庭宅邸,轉告藩主對今天喜筵的感想。

綱元一聽,第二天馬上腰佩長刀,入城責問獨眼龍:「殿下,往昔我們在人取橋合戰那時(伊達家的存亡之戰,綱元的父親在此時戰死),我和殿下在後方司令部,那時殿下說,希望可以早日天下太平,到時候很想吃豆腐、鹽烤沙丁魚和芋頭湯,難道殿下忘了?昨晚正是我為了讓殿下如願,精心設計出的美食!」

政宗聽後啞口無言,垂頭喪氣地自我反省。

算算年代,「人取橋合戰」那時,政宗十八歲,綱元二十歲;而戴冠式喜筵那時是距離「人取橋合戰」已有二十八年的歲月……。這的確是「精心設計出的美食」,只是政宗當時已是位著名的美食家,難怪會偷偷抱怨。順便提一下,「伊達三傑」另一位是片倉景綱,算是伊達家的參謀。

大奥

江戸城・大奥の礎を固めたのは3代将軍家光の乳母、春日局(かすがのつぼね)とされる。60半ばでの辞世は〈西に入る月を誘(いざな)ひ法(のり)をえて今日ぞ火宅を逃れけるかな〉。欲に満ちた火宅を春日局が仕切った17世紀前半、はるか西方では「イスラムの大奥」が栄華を極めていた。

德川幕府第三代将军的乳母、享年六十有五(已得西登极乐之法,今日脱离繁华的人世)的春日局,曾是江户大奥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在享够了荣华富贵、最后竟为之所苦的春日局离开人世的同时,也就是十七世纪上半叶,遥远的西方也有一个“伊斯兰世界世界的大奥”,正处于其最为繁荣昌盛的时期。

オスマン帝国の都、イスタンブールの輝きを伝える「トプカプ宮殿の至宝展」が、東京・上野の都美術館で始まった(9月24日まで)。1000人もの女性が暮らしたハレム(後宮)の品々は、バラの香りに抱かれて並んでいる。

旨在炫耀奥斯曼帝国的都城伊斯坦堡的辉煌的“托普卡普皇宫珍宝展”正在东京的上野美术馆隆重开幕(9月24日结束)。曾经有1000多位奥斯曼帝国皇室女眷的居住过的哈雷姆宫的藏品,并排陈列在一片香气缭绕的蔷薇花丛中。

ハレム、またはハーレムと聞けば殿方は落ち着かないだろう。この言葉は、もっぱら一夫多妻の背徳を帯びて欧州に伝わり、世界に広まった。アングルの「トルコ風呂」(ルーブル美術館蔵)では、多くの裸婦が妖(あや)しく憩う。

一说起哈雷姆宫,众所周知,那不是奥斯曼帝国的皇帝夜间就寝的地方吗?“哈雷姆”这个词,不但在盛行一夫多妻制的流传,甚至名扬全世界。在法国作家安格尔的油画《土耳其浴室》上,描绘的正是哈雷姆宫的嫔妃们赤裸着上身、摆出妖艳的姿势坐在在一起休息时的情景。

現実のハレムは、世継ぎを争う場だった。奴隷市場から連れてこられた異教徒の美女たちが、作法や教養、歌舞を身につけ、君主スルタンの寵愛を競う。首尾よく男子を産めば、母后として国に君臨する道も開けた。

当年的哈雷姆宫,是围绕着皇位继承权明争暗斗的场所。这些被人从奴隶市场领进皇宫的异教徒的美女们,学会了礼仪、教养和歌舞,费尽心思去争取赢得君主的宠爱。若能侥幸一举得男,更是有望日后能以母后之尊君临天下。

化粧箱、羽根うちわ、出産用のいす、ゆりかご。自分を飾り、勝ち残るための道具は華やかで、どこか悲しい。小型のうちわは、見知らぬ男との「会話」にも使われたという。例えば、頬(ほお)からずらせば「愛してる」になった。

化妆盒、羽毛扇、分娩椅,还有婴儿床。为了在争宠战中获胜而进行华丽的自我装饰,多少有点身不由己的悲哀。小型的羽毛扇,在和陌生男子谈话的时候也有使用。例如,如果少女将羽毛扇从脸部移开的话,就表示她已经爱上了眼前的男子。

ハレムが育んだ文化は、時が博物館へと押しやった。言葉には官能の澱(おり)だけが残された。大奥と同様、その名が風俗産業に多用されていることを知れば、往時の女性たちはうちわを左耳にあてるかもしれない。「ほっといて」と。

哈雷姆宫孕育出的阿拉伯文化,现在只能在博物馆中观赏了。当年的宫廷用于,也只有部分只言片语残存到现在。如果当年的女性们知道哈姆雷宫和日本的大奥宫一样,日后只是在风土文化产业上被人提及,也许她们会用扇子遮住左耳,说道,“给我自由吧!”

上杉謙信與日之丸便當

武田信玄的死對頭是上杉謙信,前者的旗號是「風林火山」: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後者的旗號是「毘」:毘沙門天。毘沙門天是佛教四大天王之一的北方護法神,中文通稱「多聞天王」,在日本是軍神代表。

謙信在戰國武將中是一位非常特殊的人物,他從未基於想擴張領土或自己的野心而跟別人打仗,總是站在「正義」這一方。

他會跟武田信玄成為死對頭,也是因為信玄侵略了信濃國,他是受人之託才跟信玄打仗。信玄過世時,家臣都勸謙信趁機攻打武田領土,可是謙信認為這是「趁人之危」,不是君子的做法。而當信玄的兒子勝賴敗在織田、德川聯合軍手下時,家臣又勸謙信趁機攻打武田軍,他又以君子不做「落井下石」之事而拒絕了。這種戰國武將真的非常罕見。

謙信率領大軍攻打相模國(神奈川縣)的小田原城時,也是受人之託。這人實在很奇怪,在戰國武將中可以說是一位謎團重重的人物。

話說謙信攻打小田原城時帶什麼軍糧去呢?正是現代用詞的「日之丸便當」,簡單說來,是整個便當(飯盒)都裝白飯,中央擱一粒紅色梅子。換句話說,謙信是「日之丸便當」的發明者。雖然沒有史料可以作證,不過有專家這樣猜測。

當時有一種用杉木製成的圓形食器,稱為「面桶」,可以裝二合五勺(約三百五十公克)白飯。把這個「面桶」裝在布製或網製的袋子中,再綁在腰上,便是攜帶用軍糧的「腰便」。當時的稱呼很可能不是「日之丸便當」,不過戰國武將都曾用過「日之丸」軍扇或軍旗,或許另有稱呼。

梅子的效用在此就不多講了,但是謙信生前很喜歡吃梅子倒是事實。根據《北越軍談》(上杉謙信的傳記)記載謙信喜歡喝酒,不過不過量,每次只喝三杯。又根據《名將言行錄》,記載謙信時常同養子景勝、家臣直江實綱、盲人最高官位的石坂檢校在窄廊邊觀賞庭院邊喝酒,每次下酒菜都只有梅子。他也喜歡單獨一個人坐在窄廊喝酒,下酒菜也是梅子。

至於信玄軍團和謙信軍團到底哪邊強?江戶時代有一首戰國武將軍團的排行榜歌,順序如下:

第一名:上杉謙信(越後)──新潟縣。
第二名:武田信玄(甲斐)──山梨縣。
第三名:德川家康(三河)──愛知縣東部。
第四名:齋藤道三(美濃)──歧阜縣南部。
第五名:北條早雲(相模)──神奈川縣。
第六名:今川義元(駿河)──靜岡縣中東部。
第七名:織田信長(尾張)──愛知縣西部。
第八名:淺井長政(近江)──滋賀縣。
第九名:朝倉義景(越前)──福井縣。
第十名:公方是例外。

第十名的「公方」指的是室町幕府第一代將軍足利尊氏。這首歌只挑在地理條件下可以攻打京都的近畿、中部、關東之一部分武將,沒有把地方武將的伊達政宗(奧羽,東北地方)、毛利元就(中國地方)、長宗我部(四國)、島津義弘(九州)這幾位武將的強大軍團算進去。但是上杉謙信既然排在第一名,表示他如果不是個怪人,江戶時代的德川幕府恐怕要改名為「上杉幕府」了。

附帶一提,「腰便」在江戶時代是指帶便當到城內上班的下級官吏,明治時代是帶便當到工地做工的粗工,現代意思是年薪很少的小職員。

甲斐武田軍的秘密




甲斐(山梨縣)是山國,不適合開墾水田,只得以小麥或蕎麥那類麵食為主食,何況四周沒有海水,缺鹽,就用味噌代替鹽。而武田信玄除了發明出「燴麵野戰食」,還發明出「野戰味噌」,據說這也是甲州軍團英勇無敵的秘密。

甲斐「野戰味噌」的材料是大豆、麴、鹽、大豆煮湯。做法是先把大豆浸一晚,再花四、五個鐘頭慢慢熬,熬到可以用手指捏碎的程度;之後搗碎,加入麴(份量比大豆多)、鹽、少量煮湯,再揉成直徑約十五公分的味噌球,插上一根竹筒(通氣孔),竹筒上再插竹葉,以免混入污垢並防腐;然後用油紙包裹味噌球,外面再包一層布,這樣味噌球就會開始發酵,大約二十天便完成。由於體積小,可以隨身帶到戰場。

味噌含酵素和乳酸菌,不但能恢復疲勞也能當胃藥,對甲州軍團兵馬來說是非常重要的軍糧之一。

而且武田信玄還鼓勵信濃國(長野縣)川中島以及河岸左右五里(約二十公里)每家農民都製作味噌。打仗時要徵用味噌時,都以高價收購三年以上的味噌,又獎勵當地農民醃漬蘿蔔,也是以高價收購四年以上的醃漬蘿蔔。





川中島是現在的長野市南部千曲川和犀川合流的平地,當時的合戰遺跡目前成為「八幡原史跡公園」。

武田信玄在川中島四周大規模製造味噌,目的當然是為了跟越後軍(上杉謙信)打仗,不過「信州味噌」也因此而成為日本味噌的代表,目前全日本市場佔有率仍高達35%。

信濃國是優質大豆產地,而且冬天非常寒冷,可以不讓味噌變質地儲存三年以上。那地域本來就是最佳軍糧生產地,當時川中島那一帶農民經信玄鼓勵熱衷製作味噌後,立即普及至整個信州,成為日本現今的味噌主要產地。加上信濃國也是缺鹽的地域,而武田信玄在徵用味噌或醃漬蘿蔔時,不會跟農民討價還價,非常得人心,這也是信濃國農民積極製作味噌的主要原因之一。

武田家文書中有〈守城用法四十二條〉規定,列出守城時的必要糧食是:米、大豆、柴薪、味噌、鹽、米糠、稻穀、乾魚、海藻……,這些在平時都要準備好。

武田信玄的野戰食




話說山梨縣的名產是信玄大人、葡萄、ほうとう(houtou)。「houtou」是「燴麵」(河南人的稱呼),很粗很厚的烏龍麵。比名古屋名產之一的「きしめん」(kisimen,扁條麵)還要粗厚。


做法是先用小乾魚準備湯頭。不嫌麻煩的人,可以在前夜把小乾魚浸在冷水中(約十小時),嫌麻煩的人就直接煮十分鐘,再取出。但要注意,小乾魚一定要除去頭部和腹部內臟,這樣湯頭才會「高級」。不過一般家庭煮味噌湯時,通常就跟配料直接煮,不用取出。


之後於湯頭內加入該季節的蔬菜,白蘿蔔、紅蘿蔔、蔥、牛蒡、大白菜、蕃薯、香菇類、南瓜……等等等。也可以加豬肉、雞肉等肉類。再加入麵條煮。最後加紅味噌或白味噌,煮出來便是一鍋營養、色香味俱全,且能預防癌症的麵條料理了。南瓜要煮爛才好吃。


還有另一種煮法,就是加入紅豆煮,這是「紅豆houtou」。也是山梨縣的鄉土料理。煮出來會稠稠的。喜歡甜點的人,可以用這方式煮。反正紅豆也是有營養。


據說這是武田信玄發明出的野戰食。為了讓士兵取暖,且增強體力以便打仗。這也是甲州軍團所向無敵的根本。不過,老實說,平安時代便有類似料理了。《枕草子》裡頭就出現了嘛。也是一樣用麵條加時鮮蔬菜煮(只是當時可能沒味噌),或許武田信玄是自古典中溫故知新?


到山梨縣,只要看到麵館外掛著「風林火山」旗幟,便表示一定可以吃到「武田信玄野戰食」。


又,埼玉縣和群馬縣也有類似的鄉土料理。而我最懷念的卻是河南省的「羊肉燴麵」。

藤堂高虎與年糕






伊勢國(三重縣)津藩三十二萬石第一代藩主,藤堂高虎(一五五六~一六三○)是戰國時代後期大名。十七歲那年,自主君近江淺井家出奔,一路往東流浪。來到三河國吉田宿驛(愛知縣豐橋市)時,不但路費用光,肚子也餓得呱呱叫。

聞到一陣年糕香味,禁不住拿起年糕拚命塞進嘴裡,回過神來時,已吃下好幾個。所幸老闆與左衛門是個好人,不但不索取年糕費,還給高虎路費,向他說:「你不要往東,回故鄉近江好好孝順父母。」

三十多年過後,成為一國藩主的高虎,某次帶著一群大名行列路經吉田宿驛,特地到那年糕舖,親切問主人:

「老闆,久違了,你還記得我嗎?」

「您是……哪裡的藩主大人?」

「我以前曾白吃過你的年糕,你還給我路費……」

但是,老闆想不起來。高虎又說:「那時,你叫我不要往東,叫我回頭往西……因你那時的忠告,我遇到好主君,現在已是一國一城之主。我是伊勢津藩城主,藤堂高虎。」

老闆嚇得蹲坐地上,感動之餘竟痛哭流涕。此刻他才理解,眼前這位大人,是往昔那個貧困年輕武士,出人頭地成為大名了。高虎給老闆許多金子,並讓所有隨從都吃了年糕。

這故事看似後人編造,不過,津藩首席家老中川藏人在日記中記載,說該藩有個慣例,年糕一定吃跟藩祖有關的三河吉田宿驛與左衛門舖子的。可見並非後人編造。

高虎是築城名人,卻也是德川家康的跟屁蟲,極為崇拜家康。家康臨終時,喚來高虎,向他說:「你跟我宗派不同,死後我們大概無法再見面聊天了。」高虎聽後,當場改宗,皈依了家康宗派天台宗。高虎晚年雖失明,卻很長壽,一直活到第三代將軍家光那時代。

順帶一提,我向來不吃甜食,但有時很想吃甜的東西,那時,我通常吃紅豆年糕湯。甚至半夜寫稿寫累了,肚子有點餓時,也特地去煮一碗紅豆年糕湯來吃。因此年糕和紅豆罐頭是家中常備品。有時看到超市有新商品時,雖是速食年糕湯,我也會買回來吃吃看。大抵說來,超市只要有新商品出現,我都會買來吃吃看,不合口味的話,下次絕對不買。就吃食方面來說,我非常喜新,也非常念舊。

織田信長與京都料理

京都料理確實很清淡。難怪織田信長當初會大怒。

話說天正元年(一五七三),織田信長放逐末代將軍足利義昭,殲滅了為期二百多年的室町幕府,同時逼迫與義昭同黨的三好義繼自殺。這時,三好家的大廚坪內某某也遭拘禁。信長這方的大廚市原五右衛門向上司菅谷九右衛門建議:「三好家的大廚坪內某某,據說廚藝很好,鶴、鯉魚料理自不在話下,更精通七五三等節日的喜筵儀式。能否請殿下饒他一命,納他為織田家的庖人之一?」九右衛門轉達了此建議。信長說:「也好。但用不用他,等我吃過再決定。明天早上試試口味。」

翌朝,坪內某某使出所有本領做了一套大餐。事關己命,哪能怠忽?只見信長悶不吭聲一口吃過一口。起初表情還帶著期待,愈吃,神色逐漸冷漠,終於面無表情地下令:「難吃。太淡了。殺掉。」坪內伏身叩頭:「請再給小的一次機會,請再給小的一次機會,這回若不合殿下口味,小的願意……」

隔天,信長再度品嚐了料理。這回不但順利通過,而且令信長大喜,當場賞給坪內祿位。

事後,有人問坪內,兩餐料理的味道到底有何差異?坪內說:「第一天的料理是三好家的口味,第二天的料理則只是加重調味而已。」

上述軼聞記載於江戶時代的《常山紀談》(一七三九年,岡山藩士湯淺常山著,十五卷)。今日吾輩雖無法查證真相如何,但可能並非皆屬空語。三好家連續五代都在京都執政,算是世家,吃慣了京都高級料理。而所謂京都高級料理即公卿料理,清淡得簡直毫無味道。只是,信長是尾張國人,而愛知縣離京都不遠,中間只隔著滋賀縣,理應同是吃關西料理長大的人才對。怎麼會不合口味?

我在京都玩了五天,稍微體會織田信長當時的怒意了。公卿貴族向來不用運動,只需吃吃喝喝吟詩作對,或在朝廷內玩玩權力鬥爭遊戲而已,可織田信長必須憑自己的臂力奪取天下,不但得四處奔波,還得馳騁戰場,所耗費的體力當然不能跟公卿貴族人比。換句話說,同樣是關西料理,身分及立場不同的話,口味自然也就有濃淡之差了。

實際吃過京都高級料理及京都家常菜的人,或許能分辨二者口味的不同。即使同樣是京都人,公卿料理和家常料理口味濃淡真的不同。須耗費體力的庶民所吃的家常菜,味道當然比較濃。不過,比起關東料理,整體確實清淡多了。

五天旅程,我大概走了約平素一年分的路。湊巧中間三天連連下雨,又濕又冷,體力不濟,只好去吃了兩頓中國菜,什麼北京烤鴨燉鮑魚魚翅湯通通叫來,補足體力後才能再去慢條斯理品嚐京都料理。因為在這五天,我所耗費的體力雖遠不及織田信長,但運動量至少比公卿貴族多出許多。

豐臣秀吉與割粥

豐臣秀吉為了紀念「聚樂第」竣工,於天正十五年(一五八七)十月一日辦了北野大茶會,遺址正是北野天滿宮鳥居旁的松林。據說當時賓客有千人以上。而目前的天滿宮則是豐臣秀賴(豐臣秀吉兒子)於慶長十二年(一六○七)興建。

話說豐臣秀吉某日到高野山金剛峰寺(空海建立的真言密宗總本山),用餐時,秀吉說想吃「割粥」。「割粥」是將米粒碾碎熬成的粥,秀吉很喜歡吃這種粥。寺院果然送來「割粥」,令秀吉眉開眼笑,感嘆說:「高野山應該沒石臼,沒想到這麼快就送來割粥……可能是寺院庖人偷偷帶來石臼,以便任何時候都能讓我吃到割粥吧。這種用心值得讚嘆。」

日後,寺院大廚和秀吉聊天時,順口說出當天的事:「其實並非有石臼。」

秀吉問:「那你們當時怎麼做割粥?」

「是聚集了眾多人,在砧板上用菜刀剁米。」

秀吉大怒:「為何那樣做?沒石臼也無所謂,為何不做普通粥給我吃?我確實是天下人,當然也可以命人用菜刀一粒一粒剁碎熬成粥,可是,我不想那麼縱情奢侈。」

不愧是赤手空拳奪取天下的人。然而,秀吉生前所興建的所有建築物,竟如他的天下那般,均煙消雲散了。

而與天下人秀吉作對,最後奉秀吉之命切腹的茶人千利休,某日接受茶人飛喜百翁款待。茶會中出現了西瓜。而且西瓜上加了很多糖。當時西瓜和糖都是珍品,百翁茶人或許想用此方式表示厚待心意,但千利休只吃了不加糖的部分,提早告辭。

同行的弟子覺得很奇怪。師傅滿臉不高興,西瓜也沒吃完就告辭……於是問師傅對茶會有什麼不滿。

千利休回說:「飛喜百翁那人真是不懂何謂宴饗。他請我吃西瓜,我很感謝,可是……」

「西瓜上加了很多糖。」

「西瓜有西瓜自身的甜味,加了糖,豈不有損西瓜的甜味?」

果然是將茶道昇華至藝術領域的人,連吃東西也注重原味。不過,要是千利休知道現代日本人吃西瓜時,習慣加鹽以強調西瓜甜味,不知又會怎麼說?

附記:第一則軼事記載於《老人雜話》(一七一○年刊行,江村宗具(專齋)述,朱子學者伊藤坦庵著),第二則軼事記載於《雪萍雜志》(一八四三年刊行,柳澤淇園著)。

再見故宮

【聯合報╱曹志漪】


六月初的一個清晨,當我抵達台北機場時,一位四十出頭,穿著齊整的海關,拿著我深色的護照看了半晌,在上面蓋了章,隨即抬頭望著我,說道:「近鄉情怯。」我把那退還的表面光滑的小方文件,仔細地塞進了皮包,踏入黃色出租車,開始了近一個月的旅程。

凌晨的市場,不如夜間,讓人感到它的奇異與龐然,好似自己正馳騁於無涯的黑絨世界;微雨中,年輕的司機把收音機開得更響,在不曾歇息的新聞播報聲中,灰色公路已載滿了車輛。我留意到窗外遠方饅形的山頭,但它幾乎被前端交疊的建築遮掩了。看山頂那一列縷縷生煙的細長煙囪,我不禁自語道:「我認識它。」

星期三當我離開旅館時,櫃台的梳瀏海的小姐輕聲說道:「要帶傘哦!」

豔陽下的士林幾乎難以辨認,曾經,在往芝山的路上,水田那邊有一白漆平房,屋前一排高的木槿長年綴著白花;望著拓寬的馬路,我竟不知屋主何在。

巨幅書畫的舞台 變成喧嘩的人行道

車過雙溪公園,我意識到目的地──故宮博物院──就在不遠的地方。濃綠的扁柏伴隨著上坡的蜿蜒小道,在這夏初,她們的舞姿似乎愈加嫵媚,我恨不得車速放慢,讓我能一一瀏覽她們熟悉的身影,但是車已開到盡頭的博物館。


故宮裝修後的出入口大廳。
(曹志漪/攝影)
翻修後的故宮,顯然是熱門的休閒去處。進門後,迎面的電動手扶梯,在陽光裡運載著川流不息的觀眾。那新鮮的透明感,使我聯想起紐約的現代美術館和巴黎的龐畢度(Pompidu)中心。但是後者,雖具建築創意,卻不是合適的展覽場所。在它興建後,又不得不增加掛畫的牆,和適於作品的照明。雖則如此,這兩家美術館的人與空間的比例,仍然傳統。它們的手扶梯的寬度有限,流動的觀眾,只是空間的部分,而非主題。反觀裝修後的故宮,那入口敞間聚集的遊人,和那同時上下扶梯的人潮,以及由人潮所激發的音浪,無形中變成了注意力的焦點。

上樓後,我仍然在尋找那熟稔的大廳,和廳內陳列的歷史傑作。「妳說的是那展郎士寧的馬的那些畫的大廳?它已經不在了。」壯年的警衛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然後把我帶到一面比周遭畫廊高出半截的牆之前,指著玻璃櫃裡的掛軸說道:「要看大畫,就只有在這裡了。」

望著那僅有五幅畫作的櫥窗,我不禁驚愕,因為在博物館原有的大廳中,曾有內外共達六面的高聳的牆,牆上長年展著舉世聞名的巨幅真蹟。中學生時代的我,便有幸悠遊於那如壁畫般大的董源,巨然和郭熙的山川中。當時的展示面積,使大師的繪畫得以完整地,系統地和觀眾交流。觀者因而獲得陶冶,和深刻的美感經驗。這巨幅舞台所曾陳列的,是足以比美紐約大都會美術館,和巴黎羅浮宮的繪畫精華;但它如今,卻被轉化為一喧嘩的人行通道。

如何修復故宮的 巨幅書畫展區?


故宮展廳出入口大階梯對面的一樓咖啡禮品部。
(曹志漪/攝影)
眼前的被壓縮的巨幅櫥窗中的畫,各代表了五位風格不同的畫家:明朝文徵明的水墨〈松下觀泉〉和仇英的設色山水〈十八學士登瀛洲圖〉值得靜觀,但在有限的空間中,它們和周遭的其他三幅畫,就氣質和布局而言,都無連貫性和奏鳴感。這五張作品提供給觀者的,因此好比節錄,而非美感經驗。展出的張大千的題名為〈華岳高秋〉的山水,也覺牽強,因為它雖然大,卻無大師特有的氣魄和筆韻。

巨幅畫廊的大量縮減,可是一裝修意外?但它對未來,當有深遠的影響,因為觀眾將難得親近,進而認知和體味這一批曾構成故宮聲譽的精萃了。

雖然藝術寶藏和藝術史,因為時代的變遷,往往觸發史家賦予它新的定義,但這藝術真蹟,必得維護和展示,讓一代又一代的民眾自由體驗,甚至爭議那文化遺產的意義。羅馬的西斯汀教堂和馬德里的普拉德(Prado)美術館,和當地的現代美術館,同時提供了遊人多元的藝術觀和藝術展覽。如何修復故宮的巨幅書畫展區,自然是真切的考慮了。

提煉的當代靈感

巨幅畫廊的幾近消逝,使我感到博物館失去了原有的重心。但在館內一系列的中型畫廊裡,我又遇到兩項不尋常的特展。

「玉丁寧館」紀念展,陳列的是故宮前院長秦孝儀的書法和收藏。在深色調的畫廊裡,秦先生的照片集錦迎接著觀眾。較真人大的黑白影像,捕捉的是他明朗的笑容。民國十年生於湖南的秦先生,於今年一月因病過世。小個子的,戴著眼鏡的他,到了晚年還是精神奕奕。他曾說:「我沒有浪費過一天。」的確,他自博物館退休後,仍持續著規律的現代文人生活。在他名為玉丁寧館的書齋裡,曾寫下巴掌大的七言聯:「詩有清風師正雅;字無俗跡學來禽。」他並題跋:「癸未秋夜,玉丁寧館廔居,新月入簾,衡山秦孝儀心波時年八十既三。」在靜謐的畫廊裡,暖黃的燈光照亮了一幅幅勁逸的字跡,重創了他書室的幽雅的氣氛。

這陳設銳敏的展覽,是故宮王耀庭先生所策畫的。從他的選件——無論是那知名的秦體字,還是先生捐贈故宮的個人收藏——我察覺到策展人對主題的熟稔和賞識。在展廳中,那善本古籍,新石器時代的雕骨大刀,和晚清的象牙翻書匕——這些反映書房主人趣味的藏品——和他一筆不苟的行,篆,草,交相輝映著。

一本由館內林柏亭先生主編的圖錄,曾詳細介紹這些展品,且提到秦先生的故宮業績,但或因時間關係,展覽並沒有後者的陳列。秦前院長自民國七十二年開始主持院務,在長達十八年的工作期間,曾有許多劃時代的建樹。民國八十四年,故宮曾推出宏大的羅浮宮藏品展,使得國內觀眾,可以在台北觀賞巴黎的珍藏。第二年,館方又於紐約大都會美術館,提供了包括書畫,青銅,陶磁和佛教藝術的巨型展覽,使紐約客和當地遊人大開眼界。轟動一時的故宮精選,為中華文物作了響亮的見證。當我翻閱那題名為《擁有古昔(Possesing the Past)》的圖錄時,我所看到的是寧靜的,永恆的美的再現,但當我追憶那戲劇性的策展過程時,我不禁想起展出前的層層危機。那時,國內群眾對展覽的爭議,幾乎動搖了太平洋兩邊完美的策展計畫。此刻手中的厚重圖錄,因此不但是美的結晶,也是一身為博物館推手的智與勇的表徵。

秦先生文風不動的形態,有時讓人誤以為他是活於仙境的人物;其實,在他任職期間,便曾與生命搏鬥,他曾經歷心臟動脈換接的手術。熟悉這過程的人,都知道它使人元氣大傷,甚至引起病人情緒上的困擾;那曾揮毫於玉丁寧館的書家,他展示於眾的因而並非平常的懷古幽情,而是提煉過的當代靈感。

曾經,他們可以和歷代大師親切地交流

看完紀念展,在二樓的特展室,我留意到正推出的林宗毅先生捐贈書畫展。走入畫廊,一日語導遊正帶著遊客,從櫥窗前走過,他震耳的音量充滿室內。待他離開後,那櫥窗裡的書畫,才逐漸甦醒過來。在幽靜的展廳中,齊白石的題名為〈荔枝〉的畫,充滿了生趣。在用筆稚拙的竹籃上端,一墨黑老鼠正品味著朱紅的夏日鮮果。伊秉綬蘸濃墨書寫的「寒香千古」的題款,渾厚驚人,是擲地有聲之作。自然,宋朝朱熹的手書〈易繫辭〉,其豪放灑脫,令人叫絕。這一系列精品,不禁使我對收藏者感到興味。這來自板橋林家花園,定居日本的當今傳奇人物,可曾留下關於收藏的札記?如果這捐贈展,有配合的圖錄,且對林先生的收藏過程,有所探討,當可提供進一步的啟發和對話。

黃昏時分,當我離開博物館,步下台階時,驟雨頓時在炙熱的地面留下了斑剝的印痕。我撐開傘,看那鄰近青山。在微風中,山腰的樹正緩緩起舞,好似一波波色澤深淺不同的浪花。那濕潤的山林,竟讓我覺得異常親切。曾經,一個在故宮旁住讀的中學生,隨著她的班級,來到新建的博物館參觀。在初秋的午後,當她經過了有兩層樓高的大廳,進入隔壁的畫廊時,她便遇到了宋徽宗的手卷。在淡褐的絲絹上,他清逸的字跡寫道:「穠芳依翠萼,煥爛一庭中……」當她讀到「舞蝶迷香徑,翩翩逐晚風」時,那少年的陰霾不禁一掃而空。宋朝詩帖帶給她的喜悅,使她成為博物館的常客。沈周,吳鎮,倪瓚的繪畫,總把她運載到一無聲的,奇妙的世界。

當她回頭,看那夏雨中碉堡似的黃色建築,她覺得似幻似真。「現在來故宮的學生,他們可以和歷代大師貼切地交流嗎?」她禁不住自問。

【2007/08/08 聯合報】

Tuesday, August 07, 2007

新竹車站追尋昭和浪漫










整理著全開的宣紙,即使時光變遷,「泉馨松記筆墨」第3代老闆徐欣然還是跟百年前祖父一樣地工作著。/時報周刊

  


守著傳統的手工香舖,柯宜均是老店的第3代傳人。


  


即使健康狀況不好,鄭裕雄依然堅持手工刻圖章。


  


魏清標一甲子如一日,一樣誠懇地招呼客人。


  


以老傢具收藏老時代的時光,「傑克大山」的老闆張先正堅持的是另一種的台灣原味。


  


由工程師轉行,鄭富文只是不想讓祖父的產業荒廢,簡單的理由,就讓他在小市場中,與妻子開創了另外一善事業。



  新竹,這個全台灣最科技的城市,在日據時代,與台北同樣是開發重鎮。那時正值昭和初期,正好承接了明治維新帶來的西化、大正時期的昇平繁華。如今時過百年,新竹的面貌經歷許多改變,那分屬於昭和年代的浪漫,已藏身在現代感的街道身後。

  午後的新竹,中華路、東大路口的車流依然忙碌,西裝筆挺的科技新貴與背心短褲的大學生,同時在柏油路上快速移動。

  從火車站到城隍廟,路上會經過中央市場和東門市場,這兩處,都是新竹最早繁華的指標。視線穿過重重的車流與水泥透天厝,歷史悠久的中央市場忙碌景像一如以往,攤販、人潮、車潮都在這裡彙集,雜亂的店面中,藏著幾個古老的店招和一些傳統商品。

  坐落在市井小民之間,新竹的百年風華,就被收納在這些不起眼的店家與人物裡。

  百年紙墨老舖/泉馨松記筆墨

  在平凡器物上堅守傳統的「泉馨松記筆墨」,彷彿從昭和時代直接移植而來,店裡的擺設、空間,甚至貨架,全是那個年代的樣子。而第三代老闆徐欣然,也跟父親與祖父一樣,百年如一日地熱情招呼客人與整理紙墨,「我們這裡開了很久很久喔。」一面整理著全開尺寸的宣紙,他娓娓道來。

  早在清朝時期就已經創立,原本是專賣雜貨的「泉馨行」,因為房屋改建,才成為如今專賣紙筆的「泉馨松記筆墨」。過去是有如小型的文具百貨公司,店裡還高掛著「新竹州紙文具商組合員章」的木牌,加上依然用著檜木製作的貨架與櫃台,簡短几個字與傢具,道出的是這家店的歷史。

  日本時代由於推行皇民化,禁止書店販售漢文版書籍,相關的商店或書店也要有所謂的許可證才可營業,高掛在牆上的這塊木牌,就像是變相的營業許可證。「以前賣書的限制多,我們就以賣筆、紙為主,有時還有代寫書信的業務。」徐欣然說,當時的「泉馨行」是相當有份量和文化水平的店,最輝煌時期,店裡賣的筆、硯也都是自家製造。

  「現在不行了啦,現代人哪有幾個會寫毛筆字?」徐欣然笑說,隨著時代改變,現在的書法成了才藝,店裡的商品只能當作藝品賣,最重要的顧客是教書法的老師,生意最好的時候,是非寫春聯不可的春節前。

  「但是這裡很重要,是我們家的根。」徐欣然很堅持,對他來說,不能捨棄的不是生意,而是家族的記憶;不管賺多少錢,他都會繼續守著這間昭和老店。

  ▓泉馨松記筆墨

  ⊙地址/新竹市中央路37號

  ⊙電話/03-522-2998

  ⊙營業時間/09:00~21:00,無休

  三代手工制香/柯芳美香行

  中央市場口的「柯芳美香行」,有著平易近人的直接原味。創建於昭和年間,不起眼的店面中,卻有著延續了三代的堅持。

  「柯芳美香行」的創始人當年只是個窮學徒,因為新竹市場旁的廟宇多,才決定拜師學制香。穩定的手工、純正的香粉,信徒的堅持就在一支支的細香中燃放,當年他制的香是善男信女敬神的首選。

  「到今天為止,我們都還是用老方法,以手工做香。」香行內第三代的柯宜均說︰「手工裹的香粉較平均,燒起來的煙也不同,不好的香,我們絕對不賣。」他說,機器做的香雖然速度快、成本低,但是畢竟少了一雙有經驗的雙手與眼睛把關,瑕疵品多很多。

  只是,堅持手工製作雖然延續了老店風格,卻讓店慘澹經營。人工成本不斷增加,卻不敢相對地調高售價,「我們店十幾年都沒有漲過價。你看,這些貼在上頭的價格紙都黃掉了。」柯宜均無奈地笑笑。

  對現在的人來說,這種堅持很難理解,既然沒有利潤空間,為什麼要一直做辛苦的事?「這是一種信任,神明受到客人的信任,我們的香也不能有問題。」柯宜均說得鏗鏘有力。

  即使小如香燭的生活用品,都不能在品質上妥協,堅持手作原味,也堅持為使用者著想的體貼。刻板死硬的物品中,就在老師傅的手眼間滋長出靈魂,這分用心才能感受到人味,而這也正是昭和年代的古風。

  ▓柯芳美香行

  ⊙地址/新竹市中央路1-2號(中央市場口)

  ⊙電話/03-522-2696

  ⊙營業時間/10:00~21:00,無休

  傳統手工刻章/信文堂

  同樣屬於昭和時期的高級產業,是東門街口的「信文堂」。三角店面中的鄭裕雄,坐在小桌後,刻著客人的圖章。這位話不多的老師傅,看到我來訪,帶著滿臉的微笑回應︰「我們這是標準的昭和事業,當時用刻章,還算是高科技呢!」

  在日本人統治台灣之前,一般人都不習慣使用印章,當時大多數人都是以指印來代替。在日本人的大力推廣下,印章才開始普及,也才有了大大小小的印舖。創建於一九三三年(昭和八年)的「信文堂」,也就是在這種社會氣氛下成立的新興商店。

  鄭裕雄說,現在再普通不過的木頭小圖章,過去都算是讓人摸不著頭緒的高科技。「當時師傅要懂文書,又要精通各種各樣的文體,算是非常專門的技術。」鄭裕雄解釋,而且當時新竹州是台灣最大的一個行政區域,往來的商賈眾多,連帶也帶起了刻印圖章店的繁榮。

「當時街上走幾步就是圖章店,就等於是日據時期的科學園區嘛!」老師傅獨特的見解,姑且不論對不對,還是讓人莞爾一笑,而那種熱鬧的光景,彷彿也就在眼前出現。

  ▓信文堂印舖

  ⊙地址/新竹市東門街161號

  ⊙電話/03-523-2691

  ⊙營業時間/09:00~21:00,不定休

  進口餐具專賣/萬和行

  食舖的菜色平價,卻是芸芸眾生的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環。走出東門市場,一旁的東門街上,同樣與飲食大計有關的,是專賣餐具的「萬和行」。店裡擺放著大大小小的杯、碗、刀、叉,只要是餐桌上用得到的,這裡絕對找得到。

  「我們這裡就像以前的家樂福,不過更高級一點。」魏清標帶著微笑說。十七歲開始掌管這個店,如今已過了六十個年頭,魏清標看著餐具行走過兩個不同時代。他說,餐具店是日本人統治下獨有的平民文化之一,日本統治台灣之後,連帶傳入了西式與日式的飲食習慣,才有了這些販賣高級餐具的商行。

  以前賣的都是日本直接進口的餐具,貨源與種類都十分充足,現在看來有點小的店面,六十年前可是超大型賣場。在那個沒有網路、沒有電視,所有的步調都比現在慢上好幾倍的時代,吃飯是中上階層最主要的享受之一,專賣各種餐具的商行,自然也成了過去貴婦人聚集的場所,「而且這裡是過去惟一先生會和太太一起逛的地方。」魏清標說。

  魏清標說,現在餐具店到處都是,比他漂亮的門面更是不勝枚舉,「不過,行家和老客人還是會來我這裡啦。」他很有信心地說。六十年培養的眼光和歷練,就如同昭和時代美好的作品,不論經過多少時光,仍然會熠熠發亮。

  ▓萬和行

  ⊙地址/新竹市東門街118號

  ⊙電話/03-522-3365

  ⊙營業時間/10:00~22:00,不定休

  懷舊登山用品/傑克大山

  中華路的另一邊,才開三年的「傑克大山」卻營造出另一種昭和風情。

  四十五歲的老闆張先正,原本是台大博士班的研究生,因為做研究而陷入了與台灣山林的戀愛,甚至進而賣起了專業登山用品,而且這位愛山人不只愛山,更愛老木頭。因此,他在寬敞的店裡,放滿了各式各樣的老檜木傢具,從昭和時代的菸酒櫃到光復初期的貼皮電視,店裡佈置得像當年的台灣豪宅。

  「曾經有位老太太一走進店裡就掉眼淚,她說,這實在是太像她兒時的家了。」張先正說,店裡每個角落似乎都在為早已逝去的時光喝采,「只要與台灣有關,無形的物品就有了靈魂。」

  昭和年代,日本人大量開採台灣的檜木,把它們變成了大量的生活器物。老東西不但有著台灣土壤百萬年來的精髓,也繼承了六十多年前那股生活的氣息,細膩人工手作的浪漫,就這樣靜靜地被留在傑克大山的店裡。

  「我知道百年前的伐木開始後,生長了數千年的台灣檜木就這樣被迫離開了故鄉;但既然它們被做成了傢具,我就用我的方式留住它們。」日本人的砍伐,是檜木自然生命的結束,但張先正用他的方式留住了木頭的人文生命。

  ▓傑克大山

  ⊙地址/新竹市中華路2段161號

  ⊙電話/03-535-0798

  ⊙營業時間/12:00~21:30,無休

  新鮮家常菜/愛國屋食舖

  在東門市場中的「愛國屋食舖」,五十七歲的老闆鄭富文,一如往常地正準備著剛採買回來的食材。

  「我們這裡,就是標榜著新鮮的家常味。」鄭富文原本是國科會的工程師,學的是電子機械,十幾年前回到故鄉新竹,由家族手中接過這個市場內的迷你小店。

  「這裡最早是我祖父在日據時期開的『愛國號』,我不想讓祖產荒廢,這才接手。」鄭富文說,剛開始他做過服飾店、果汁店,生意都不理想,直到小孩的一句話,改成了賣家常菜的小店,才找到了合適的路。

  牆上的菜單,列出的多半都是些家常口味的菜色,每天還會根據當天的食材,端出菜單上沒有的菜色。老闆娘吳玉燕說,所有的菜都當作自家人要吃的來賣。三坪不到的空間,一個僅容回身的廚房、一個冰櫃,剩下的只有兩張迷你小桌。客人坐下來吃飯,就等於坐在廚師身旁吃飯,一面吃一面聊天,久了也都成了老朋友。

  「其實還是家常的東西最持久。」鄭富文笑著說︰「我想,即使再傳到我的孫子手上,也沒問題。」

  ▓愛國屋食舖

  ⊙地址/新竹市東門市場1001號

  ⊙電話/03-524-9612

  ⊙營業時間/11:00~18:00,六、日休

  新竹的歷史軌跡

  ★1620年/西班牙人佔據台灣,正式在新竹傳教,並進行基本的建設與開發。

  ★1660年/明鄭時期,因為軍事需要,鄭成功開始於新竹囤兵開墾,進行較大規模的開發。

  ★1720年/清朝收復台灣,新竹歸為諸羅縣管轄,漢人移民開始大量移入。

  ★1895年/日本統治台灣,正式引進西方文化,設新竹為新竹州,是當時台灣面積最大的行政區域。

  ★1950年/國民政府收復台灣,新竹設縣市,並且將清華大學與交通大學設立於此,開啟新竹的學術科技發展。

★1960年/全台灣第1座IBM電腦,於新竹正式設立。

  ★1980年/新竹升格為省轄市,並設立新竹科學園區。

  古早新竹

  ★新竹車站本身就是昭和浪漫的代表作,最早是由日本皇族松崎萬長所設計,當年車站前面還有許多人力黃包車。

  ★從火車站往圓環到城隍廟,這一帶是新竹最早的街市,也有著最繁華的記憶。

  ★新竹市立動物園是全台現存最老的動物園,至今已近70年。

  採訪手記

  不管喜不喜歡,日本人統治過台灣,就是個不能否認的歷史,除了歷史的傷口,也留下些許美好的文化記憶,因為有著迷人風味的昭和初期,便正好與這段統治時間交錯。

  我們努力尋找,要在將近100年後、而且在沒有刻意保存的狀況下,發現昭和時期的風貌,老傢具、老建築、老店的名號,有形的遺跡一目瞭然。

  但真正讓人內心激起漣漪的,還是老店家對於人的殷勤與認真,小事也認真地當成一回事。不虛偽做作,也不拐彎抹角,簡單老實的生意風格,幾乎是每家老店給我的印象。我發現,在老器具以及老照片之外,昭和時期在人心留下的單純感,才是最值得讓我細細尋覓的。

好吃最重要

韓良憶  (20070807)




「誰先誰後根本就無所謂,」菲立普美麗的女友聳聳肩,非常實際的下了結論:「反正都是地中海菜,好吃最重要。」

「夏天來這裡,一定要吃soupe au pistou,也就是蔬菜湯,」菲立普啜了一口紅酒,微笑著說:「那可是普羅旺斯夏季之味。」中年的菲立普是我們在普羅旺斯的房東,在鄉間擁有兩幢毗連的石屋,他每逢旅遊旺季,就把屋子租給度假的遊客,自己改住到一旁的小閣樓。我和約柏離開普羅旺斯的前一天,菲立普邀我們到院子裡小酌一杯,算是紀念這一段短短的租屋緣。


我們倆加上菲立普和他年輕的女友,聊著聊著,話題自然而然從酒轉到食物,原來一桌四個人都是好吃之徒。我問菲立普,在他看來,什麼是普羅旺斯夏季的代表滋味,原本以為他會講「什錦燉菜」(ratatouille)或「地中海魚羹」(bouillabaisse)之類的名菜,沒料到他的答案竟是再家常也不過的蔬菜湯。
再一想,這話也不是沒道理,畢竟,這道可當主菜吃的羹湯,用的全是普羅旺斯夏季時令的蔬菜,好比白菜豆、四季豆、節瓜、甜椒、番茄與馬鈴薯等,尤其是白菜豆,講究現剝現煮,那非得是夏天產季才辦得到,其他季節只有乾豆子。所有的蔬菜連同橄欖油和高湯,燴煮成一鍋,起鍋前加一大杓pistou醬就可以上桌,喜歡的話,灑點刨絲的乳酪,再配上新鮮的棍子麵包,便可以美美地飽食一頓。菲立普說,最後加進湯裡的那杓醬料最重要,它具有畫龍點睛之效,其略帶辛香的滋味可以凸顯新鮮蔬菜的清甜,讓平凡的雜菜湯不凡了起來。

讓菲立普讚不絕口的Pistou,到底是什麼玩意?簡單的講,就是蒜味洋九層塔(即羅勒)醬,作法很簡單,將洋九層塔、蒜頭和鹽置於研缽中搗爛,加進橄欖油拌勻即成。這醬料可以拿來拌麵、和薯泥、抹麵包,只是不經煮,洋九層塔受熱太久,香氣會消失不說,青翠的色澤也變得烏沈沈,讓人光看就沒胃口。這種普羅旺斯醬料不論作法、滋味,都有點像在台灣的義大利館子裡很受歡迎的熱內亞青醬,也就是pesto alla genovese,差別僅在於普羅旺斯人作醬時,蒜頭擺得多,絕不加松子,乾酪也是看個人口味,加不加都行,而熱內亞人製青醬則不但得添松子,而且一定要摻合牛乳或羊乳乾酪。

普羅旺斯和熱內亞分屬兩國,怎麼做出來的青醬如此相似?說實在的,這一點兒也不奇怪,別忘了,早在兩千多年前的羅馬帝國時代,普羅旺斯曾是羅馬的行省,Provence這個字就是從古羅馬語的provincia轉化而來,而當時,熱內亞也受帝國管轄。

直到現在,法、義兩國的老鄉仍不時爭論,到底是誰率先製出青醬,又究竟是誰在學誰。唉,再吵大概也難吵出個名堂,因為根據考證,pistou和pesto應出自同源,全是帝國的遺風。古羅馬大詩人維吉爾便曾提過,有種美味的醬料是將藥草、鹽、蒜頭和橄欖油搗碎製成,你瞧,這不正就是兩種青醬的基本作法。只不過隨著時光的流轉,同樣的食物慢慢產生變化。義大利盛產乾酪,熱內亞城邦中世紀曾是主要的香料貿易商,深知松子味美,於是就把乾酪和松子都摻進醬裡;而普羅旺斯不產松子,當然就不會加上這一味。來源相同的青醬而今作法有異,其實正反映了人文、地理環境在歷史進程中的變遷。

「誰先誰後根本就無所謂,」菲立普美麗的女友聳聳肩,非常實際的下了結論:「反正都是地中海菜,好吃最重要。」

手毬壽司(てまりずし)

手毬壽司(手まり寿司,temarizusi)

二月三日是「節分」(せつぶん,setsubun),立春的前一天。為了迎接春天並祈願身體健康,這天要撒豆子,把邪氣趕出門並迎進福神。此儀式也是傳自古代中國,八世紀奈良時代日本朝廷開始引進,日後才一般化。本來四季都有「節分」,現代只剩立春前的「節分」成為慣例節日。

豆子是炒熟的黃豆,稱為「福豆」,撒豆子時要大聲喊「鬼出去,福進來」(鬼は外,福は内),由一家之主或當年是「年男」(生肖年)的男子任職。當然像我這種單親家庭就得由我這個家長負責撒豆子。

玄關要裝飾帶刺的柊葉,葉子上刺著沙丁魚頭以便驅除「鬼」(邪氣)。據說柊葉的刺和沙丁魚頭的臭味可以趕走屋內邪氣,有點類似蒜頭可以驅除吸血鬼的西方國家俗說。

撒了豆子後,再各自吃下當年自己歲數(在此應該算虛歲)的豆子,喝一杯「福豆茶」(豆子+梅子+鹹昆布+熱茶),便可以一整年健健康康、快快活活地過日子。

電視新聞報導節目會在這天播出全國各地著名神社邀請「年男」名人來撒豆子的光景,很多人會去搶豆子沾個福氣。

這天還要吃「惠方卷」(えほうまき,ehoumaki)壽司,就是裹著代表七福神的七種壽司餡的粗卷壽司,而且不能切,要無言且面帶微笑對著當年的「惠方」(歲德神的方位)整條吃光。二○○七年的「惠方」是西北北(西北偏北)。

「惠方卷」的起源是江戶時代末期的大阪商人為祈願生意興隆而興起,戰後就不再流行,但一九七四年大阪的紫菜商店經營者因石油恐慌而舉行「粗卷壽司快吃競賽」活動,引起大阪市民注目。而一九七七年大阪紫菜批發商工會又在道頓堀舉辦紫菜促銷活動,於是這風俗才在大阪正式復活。

可現今造成日本全國流行在「節分」吃「惠方卷」的鼻祖,則是日本7-11。這是一九八九年廣島縣某家7-11店主提出的創意,就是在「節分」這天吃「惠方卷」的主意。結果大暢銷。於是一些便利商店連鎖店(日本的便利商店不只7-11一家)也就跟著潮流走,逐漸自西國大阪蔓延至東國關東地區,甚至跳到北國的北海道。

至於日本的南國沖繩,我就不太清楚了。因為沖繩縣被日本政府列為「保護地域」,無論日本全國性銀行或便利商店、報紙,都不能進沖繩縣展開生意活動。所以日本全國各地只有沖繩縣的街路看不到7-11的招牌。這大概也是沖繩縣至今仍可以保持她原有的南國面貌之因吧。而對我們這些關東人來說,沖繩縣可說是日本的夏威夷。

我不喜歡吃粗捲壽司,而且要默默無言面帶微笑吃完一整條,老實說,我辦不到。因此今天來做可愛的「手毬壽司」。家中若有女孩子過生日打算請同學到家裡開趴踢時,做一大盤「手毬壽司」讓小朋友自由吃,保證你家女兒在學校的聲譽會大增。

今天素食不?

張讓  (20070807)




在吃的國度裡,喜好就是理。青菜豆腐花生,豬心牛肺生魚鵝肝,大家各吃所愛相安無事。至少表面上是這樣。麻煩在一旦你開始思考肉是怎麼來的。就憑「需要」去思考已洩露一二:吃者不屠,宰與食間隔了一層。妙就在隔這一層。

1


晚餐結束,面對一堆蛤殼,友箏問我:你覺得不忍嗎﹖我點點頭。
蛤是B買的。買菜時我儘量不買活魚活蝦活貝之類。

肉食不道德嗎﹖這是我多年來始終放不下的疑難,不時便像老照片一樣拿出來重新審視。難在看的這兩隻眼:一隻是感情的近視眼,另一隻是理性的遠視眼,一近一遠難以聚焦。最近重拾這問題,讀了些書,經常便在晚餐間和B及友箏談起,譬如:

「你們吃肉不會覺得不安嗎﹖」

「為什麼要不安﹖」

「因為肉是從動物身上來的。」

「那又怎樣﹖」

於是我一條條羅列理由,自覺邏輯風雨不透,必可讓他們無話可說。意外的是,這兩隻肉食動物既不覺心軟(可是肉好吃!),也不覺理虧(但人是雜食動物﹗)。也許男子漢神經粗壯,加上不在乎邏輯(起碼不像我那麼在乎)。於是我「大義」凜然的雄辯降格成了「人道主義」之仁,語塞的竟是我。

2

友箏出生前後幾年,我們家幾乎吃素,其實就是不常吃肉。等友箏漸大,我怕他熱量不足,便又慢慢回到吃肉上。餐上有肉,他和B兩人就狼吞大嚼,有時看得我心驚。然食者可以無視肉與動物的關係,我這廚子卻不免面對,十分清楚處理的不只是肉,而是肉體,是動物屍身或殘骸。譬如清洗全雞,那雞我看來就像個剝光衣服的嬰兒,幾乎要丟下逃走。無論如何我不必鮮血四濺親手屠宰,但遇見須把龍蝦活活丟進滾水裡這種事便無法下手,只好儘量不買活物。

我是個愛蔬菜的人,愛那些鮮明的色澤和乾淨生脆的口感,有時洗菜切菜間不禁停下來欣賞那些漂亮的顏色。我做菜也真的是做「菜」,青菜居多。若是弄肉,為的是家裡兩隻「暴龍」。因此當我在一部義大利電影裡聽見:「生活裡沒小孩,就像燉湯裡少了肉。」不自覺微笑。和那種燉湯必得有肉的人,顯然不宜談吃肉的道德問題。其實,恐怕和大多數西方人都不宜談。

西菜有主副之分,主菜多半是肉。在家裡我不必擔心大塊死肉,上餐館面對動物族譜似的菜單只好嘆氣。然我對吃肉的猶疑並非出自偏好,而出自道德上的不安──肉食涉及殺戮。那又怎樣﹖人類吃肉幾十萬年了!B和友箏馬上理直氣壯提出。可能絕大多數人也會這樣反應。通常我吃一點肉,不去想這問題,也就是把它踢到意識的底層。

3

為什麼要提這問題﹖反正吃肉吃素都是吃!也許你會說。

若不深究,確實,吃素吃葷都不成問題。反正無論如何都得吃。而且在吃的國度裡,喜好就是理。青菜豆腐花生,豬心牛肺生魚鵝肝,大家各吃所愛相安無事。至少表面是這樣。麻煩在一旦你開始思考肉是怎麼來的。就憑「需要」去思考已洩露一二:吃者不屠,宰與食間隔了一層。妙就在隔這一層。

對印度教徒、耆那教徒、佛教徒或是出於道德理由而吃素的人,隔那一層毫無意義。殺生是惡,不管是自己動手還是假手他人。吃肉便是殺生,迴避不了。不同在對捨不得放棄吃肉卻又有點不忍的人,因為這樣就可以告訴自己:「但不是我殺的。」

這種以他人「代罪」式的邏輯來轉嫁暴力的惡,其實不但普遍,而且「正當」。譬如,警察代表人民自衛,士兵代表國家上戰場,劊子手代表社會處決罪犯。在那些情形,確實有其不得已的理由,否則大家動輒拔刀真性情相見,要繼續做滿口仁義道德的萬物之靈就難了。但就肉食素食這事,也能同理以待嗎﹖肉食確是出於不得已,因而食者「無罪」,起碼「無責」嗎﹖

4

對這問題,普林斯頓大學哲學系教授彼得.辛爾的答案是:否。

辛爾1975年的著作《解放動物》, 從「一切動物生而平等」出發為動物請命,主張戒殺、素食。他在初版序裡頭一句便筆直切入:「這本書寫的是人類對非人類的極權。」強調那種對動物肆意凌虐的殘酷,只有白人蓄養黑奴可比。這書多年來一再重印,雖未能扭轉一般美國大眾的肉食習慣,但確實驚醒一批視肉食為天賦人權的讀者,甚至成為保護動物人士的《聖經》,其中許多人並改為素食。

對無知大眾而言,辛爾的言論可能過於激進。他自己並非寵貓愛狗的人,原也無意發「偏激」之言,直到他發現美國肉業和醫學研究加諸於動物的種種慘酷待遇。

我也不蓄貓養狗,對動物可說只有種遠觀式的喜歡,近似對山水草木的欣賞。讀到《解放動物》裡所寫時,雖極度震驚卻又知完全可信──是的,這種事人類做得出來。

我無宗教信仰,但並非無信仰,起碼有一些信念的堅持,譬如公正與和平、合理與秩序,譬如求知與求美。一向雖做不到不傷蟲蟻草芥,總盡力不「濫殺」。但現在證據確鑿,無可迴避──任何人只要吃肉,便參與了對動物的虐待和殺戮。說間接參與只是一種狡辯,或許可以蒙混智,但心最清楚。當我拿心與「殺人是惡」面面相對,找不到可以卸責的理由。若殺人是惡,殺動物呢﹖人不也是動物﹖

5

歷史學家非立普.費迪南.阿美斯托在探討人類食物史《千餐之旁》裡寫,飲食對人類從來就不像汽車加油那樣單是填飽肚腸,而有廣闊的社交甚至神話、宗教上的象徵意義,從而生出種種飲食禁忌。但他並不太看重這些禁忌背後的道德意義,認為:「追究飲食禁忌背後理性和物質上的解釋簡直浪費時間,因為這些禁忌根本上就是迷信和神秘。」換言之,食物禁忌就像文法,不過是相約成俗而已,終究無理可講。因此在〈食物的魔力和神力〉一節裡,他長篇大論描述壞血病和維他命C不足間的關係,對食物禁忌背後的道德意義卻不過輕描淡寫。

費迪南.阿美斯托在這問題上的談笑風度固然瀟灑,但那樣一筆帶過畢竟又太矯枉過正了。就算本質上只是迷信,食物的道德層面影響深遠,難以漠視。不管怎樣自貼標籤,無論如何人類的迷信遠勝過理性。只要看看歷史和新聞,便可見人類最能幹的事莫過於自相矛盾和強詞奪理,因此發動戰爭的人總口口聲聲護衛和平,貪污腐敗的人必要煞有介事清毒掃黑,而最醜惡黑暗的事物總有最冠冕堂皇的旗幟來掩護。

6

有費迪南.阿美斯托對食物戒律的談笑用兵,就有崔斯敦.斯都華特的鄭重其事。他在《無血革命》裡以近450頁的正文,詳細記錄了歐洲近四百年來素食思想的起落。

歐洲/基督教文化本質上是肉食文化,但底下始終有股反肉食的暗流。遠在西元前六世紀希臘時代,畢達哥拉斯和他那學派的數學家就拒肉吃素,理由在:動物也有生存權。貫穿西方歷史,一直有少數一批人反叛肉食、提倡素食,尤其是從十六世紀到啟蒙時代以降。當然,未必是出於道德的理由,而可能是基於養生、保健和經濟、效率的考量。到了十八世紀,殖民的結果帶來了某種程度的「反殖民」:印度教的和平和素食思想傳入英國,許多思想家和藝術家都受到影響成為素食者,素食主義成了潮流,宣揚素食的書籍、會社和餐館出現。

我覺得最有趣的是甘地的故事。

甘地生於印度教家庭,從小素食。少時眼見國家受英人殖民,認為印度人所以孱弱禍首在於素食,於是決心從自己開始改革。他暗自吃肉,但相當短暫,因為不忍欺騙父母。等他到了倫敦求學,在素食餐館裡接觸到英國人批判肉食宣揚印度素食的書籍,透過西方之眼來觀看印度教無暴力戒殺生的哲學,發現和平與素食畢竟是正道,於是回頭擁抱素食。回到印度後,又將這一套「西化」的本土印度哲學內銷給國人。也就是,他從原來的盲目素食,走到了有心素食的路上。

7

肉食素食有一共同點:都建立在犧牲上。吃肉以動物為犧牲,吃素則需放棄口舌之欲。對大多數人來說這犧牲非同小可,無法接受。像美國名烹飪家茱莉亞.柴爾德所說:「我不可能吃素,不然做起菜來多乏味!」理由十分正當,大多數人想必都可以認同。

有一天,《雜食動物的難題》作者麥可.帕蘭邊吃晚餐邊讀《解放動物》(分明是個跟自己過不去的呆子!)。果然,不到幾頁,盤裡的牛排變得難以下嚥──辛爾的邏輯實在強大。聰明的帕蘭馬上想出各種理由來反駮,但早為專業邏輯辯論的辛爾預見一一駁倒。他無話可說,卻又不甘心──他就是喜歡吃肉,像我家的兩位君子。

8

且說帕蘭為吃肉不安,亟於要為自己開脫,最後總算找到了一套圓滿說辭。

首先,最常用也有力的策略是:抬出大自然來。生物世界的秩序建立在一件看似殘忍而卻不可或缺的法則上:物物相食。正因生物間的交相獵食、彼此制衡,生死循環才能運行無間,確保最大多數物種生存。生命秩序如此,善不是無殺戮死亡,而是動態的秩序和平衡。人類也是動物,當然難逃這一法則。帕蘭因此問:人吃肉和貓吃老鼠、老鷹吃麻雀有什麼不同﹖人類在漁獵時代便獵食動物,肉食是人類本能。而住在土地貧瘠或氣候極端惡劣像北極或西藏地區的人,不吃肉便無法生存。再說,野生動物終究要死,死於人類之手還是猛獸之爪,有什麼不同﹖更何況,接受人類飼養的家畜家禽儘管失去自由,但生活比較舒適,最終一刀了結可能還勝過在猛獸尖牙利齒下掙扎。換句話說,吃肉不過是人性自然。問題不在宰食本身,而在手段。重要在去除殘酷,譬如代以有機飼養和慈悲殺生,而非素食。

此外,人類果若完全素食,勢必清除更多森林和野地闢為田地,結果不是侵佔動物的生存空間,就是加以殺害。換言之,就算人一心為善,吃素未必便造福動物。

9

設使肉食有罪,那麼素食呢﹖譬如這篇文字到現在絲毫未提的:植物。

素食解脫了動物,但植物呢﹖難道植物不是生物﹖不像動物必須依賴動植物,植物直接從陽光攝取能量製造養份,是真正自給自足的生物。沒有植物,就沒有氧氣,大多數的生命型態根本無法開始。在印度教和奢那教的宗教宇宙裡,眾生平等,植物也有靈魂。但為什麼討論殺生的殘酷時,植物總被排除在外﹖因此一位生物學家乾脆說:「動物是植物的寄生蟲。」

探討到了這一極端,浮游草芥一概豁免,簡直就鑽入牛角尖,除非絕食以謝世,無可討論的餘地了。只好劃定範疇,作某種程度的妥協──排除植物,只考慮動物。就像猶太教和回教認可肉食勢在必行,只好在手段上盡力免於殘酷。即使嚴守非暴力的奢那教徒,對植物生命的敬重也只能止於戒吃根類食物。

10

既然道德不免片面或妥協,素食肉食各尋各的心安。

仍然,在一個清明好天,當宇宙萬物彷彿收起了尖牙利爪,一切欣然有光,我們重新審視人類「以萬物為芻狗」的哲學,看看餐桌上洋洋大觀的「動物墓場」,或者可以理解為什麼達文西、培根、笛卡兒、牛頓、雪萊、蕭伯納、托爾斯泰、梭羅、甘地這些人素食而心念一動。

噢,不是從此棄肉從素。只是,也許今天晚餐吃肉時,想想那肉是哪裡來的。

明治、昭和老影片

日本文化廳和東京國立近代美術館影片中心合作,搜尋流落多年的明治、昭和時期拍攝的珍貴影片,準備建立電子數位資料庫,文化廳還考慮將珍貴影片指定為日本重要文化財。

產經新聞報導指出,文化廳首次展開全國調查,尋找明治到昭和三十年左右製作、拍攝的戲劇、新聞和動畫卡通等電影及影像作品。文化廳並已情商官廳、地方政府、大學、博物館等約三千四百個機構調查,也在網路呼籲民眾提供相關線索。


東京國立近代美術館影片中心指出,影片電影大約是明治廿九年(一八八六年)從美、法等國傳入日本的,日本幾乎也在同一時期拍攝自己的影片作品,但這些作品保存不易,現在都找不到了。
目前日本國內找到的最古老影片是明治三十到三十二年間,法國技師到日本拍攝的《明治的日本》一片;現存由日本人拍的最老的影片是當年非常人氣的歌舞伎演員第五代尾上菊五郎和第九代市川團十郎主演的《賞紅葉》。

早期影片材質是可燃物質,因攝影棚或電影院失火而損毀的不在少數;有的在關東大地震和太平洋戰爭空襲中被燒毀。由於當時沒有版權概念,因此有些電影在全國院線上映完畢,歸還給電影公司或發行公司時被燒毀處分,也有電影院放映完畢後,沒有歸還給電影公司的例子。

大正(一九一二到一九二六)後期起,日本中產階級家庭流行自己拍攝電影,這些影片反映出當時的風俗民情。近代美術館影片中心指出,不只是電影,很可能有些珍貴影片目前仍深藏在民眾家裡,希望這次的調查能有所發現。

文化廳過去曾將舊薩摩藩主等的十一張相片指定為重要文化財,文化廳還考慮,未來可能將反映歷史的古老影片列為重要文化財。這次搜尋到的影片資料可望奠定影片電子數位資料庫的基礎。

Monday, August 06, 2007

焦仁和與張懸,一手拉線、一手讓她飛翔

曾經,張懸清透純淨的歌聲,讓做父親的焦仁和倍感蒼涼。


當本名焦安溥的張懸星光之路未明、還在Trader Vic's 餐廳打工賺一小時八十塊的薪水時,憂慮的焦仁和曾悄悄派張懸的妹妹,到張懸駐唱的女巫店聽姐姐唱歌。當妹妹向父親報告店裡只有兩桌客人,焦仁和的心如墮冰窖。「 有一桌是情侶,坐得遠遠的、悄悄的,只有我小女兒帶著她兩個同學,坐在台前聽她唱歌,」今年六十歲的焦仁和苦笑著,「這真的是非常蒼涼的感覺……。」


如今,以一首「寶貝」攻佔年輕人耳朵、七月底將發行第二張唱片的張懸,總算讓父親稍稍鬆了一口氣。曾是兩岸談判第一人、李登輝首席文膽的焦仁和,現在是逢人就驕傲地說,自己除了是海基會祕書長、僑委會委員長,還是「張懸的父親」。


其實,焦仁和與張懸父女倆,能走到今日的彼此了解、互相欣賞,不是沒有掙扎。

他們是天差地遠的一對父女。


一個是九○年代初期與中國大陸過招、執掌兩岸談判兵符的政治明星;一個是高二休學、喝酒抽菸樣樣來的叛逆女生,目前的學歷就是高中肄業。一個是信仰「學而優則仕」、仰慕張良的現代士大夫;一個則是捧著卡夫卡和三島由紀夫小說、質疑生命意義的迷惑少女。

他們性格迥異,各有自己一套生活哲學。兩代之間,衝突難免。

「我怎麼曉得,她那啞巴嗓子唱歌會有人聽呢?」焦仁和不可置信地說。在一旁的張懸聽了,淡淡一笑、聳聳肩膀。


對孩子就像放風箏


這十年,焦張二人的微妙父女關係,彷彿天上的狂飆風箏與地上的放風箏人。

父女倆都在不斷地拉扯對方。

對焦仁和來說,張懸就像繩子末端的風箏,隨時都有掙脫與墜毀的危險。

「靠音樂就能吃飯嗎?」焦仁和對張懸說,「多少自以為音樂家的人,哪天不是在地下道拉小提琴? 多少才不世出的文人,當祕書都沒有人要?」焦仁和用懷疑掩飾他的心疼。


父親擔心,多愁善感的女兒會與現實社會碰撞得滿身傷痕。初闖音樂路、十八歲離家獨立的張懸,常常連下個月房租都繳不出來,坐計程車回家的兩百塊錢都捨不得花,為了音樂卻可以在父親面前倔強地大喊,「爸!我一定會紅! 」

面對急於證明自己的女兒,焦仁和反而丟下一連串的問號,逼著她進行一場自己與自己的辯論。


「爸爸講的話聽起來很酸,可是他要你回過頭來問你自己準備好了沒,所以聽起來OK啦!」張懸微微側頭,長髮傾瀉,還調皮地眨眨眼、比了個OK手勢。

父親仍然緊拉著手中的親情線。他放出的繩子長度,讓風箏足以飛翔,卻也絕不讓狂風吹走了風箏。


對張懸來說,音樂創作的天空雖然無限寬廣,但她仍感激父親一邊放手讓她飛、一邊收線拉扯她。


「我覺得父母選擇了讓我很感激的方式,就是一邊質疑我,一邊關心我,」張懸解釋,她很感謝父母親在給與不給間,分寸拿捏得宜。


父母能給孩子的時間、耐心,焦仁和都給了。即使心裡百般不願,焦仁和仍同意她休學、等待她的音樂創作成熟。而父母親不該給的縱容、溺愛,焦仁和也從來不曾心軟,向女兒屈服。「即便今日,我也沒有妥協,我也從沒附和說,她這樣是對的,」他振振有辭。至今,焦仁和仍沒有出席過任何一場女兒的演唱會。


雖然父女為了音樂冷戰兩年有餘,但性格判若雲泥的兩人都同意一件事:父母無法斧鑿子女性格,只有子女,才是自己性格的雕刻家。

焦仁和早在張懸襁褓之際就知道,這個女兒天生與眾不同、多愁善感。「小女兒喝完奶就乖乖睡覺,張懸就不行,二百C..C.奶要喝兩小時……」焦仁和比喻,小張懸一歲的妹妹焦慈溥就像圓融聰慧的薛寶釵,而張懸就像「留得枯荷聽雨聲」的林黛玉。「你再怎麼小心跟她說話,都還是會傷了她,」焦仁和嘆氣。

等林黛玉到了青春期,全家天翻地覆。大她三歲、在英國讀書的哥哥焦元溥,不懂妹妹「明明能達到九十五分,卻只做到七、 八十分」,害怕火爆脾氣的她「拿起杯子朝歌迷砸過去」。張懸的母親談海珠也曾說,休學寫歌的張懸太激烈,沒有給別人和自己留活路。

「學校讓我覺得痛苦,」張懸說。


「你讓學校也很痛苦呀,」焦仁和緊接著說。

對張懸來說,十年前的休學,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墜落。

「我把自己當掉,沙盤推演該如何含著眼淚但不滴下來跟爸媽講我的壯志,」拒絕文憑的張懸記得很清楚。


轟轟烈烈的墜落


可是,當她步入父母臥房說出她的決定,焦仁和只是輕描淡寫一句,「好,我知道了。」事後回想,張懸覺得,原本情緒的高點,突然空掉了。「我非常難過地回房間承受自己的決定,」她說,「再也沒有人跟你吵了,你再也不能覺得自己受委曲了。」


那是張懸第一次強烈感覺到,她的人生都來自於她的決定,完全與別人無關。

那年,張懸十六歲、焦仁和五十歲。隔年,焦仁和請辭海基會祕書長、轉任僑委會委員長,在九八辜汪會談前被陣前換將,調離談判桌。而張懸也被父親送去英國念書。焦家內外交煎。

心碎的感覺像時間的暗流,一直潛伏在焦家。父親的地位太高、光環太亮,張懸慌然逃開。


「爸爸在外面極負盛名,全亞洲都知道。你要在他面前講一個屁給他聽,其實是非常痛苦的,」張懸說,她自覺要對抗的,是個媒體追逐的焦點人物,不只是她的父親。

在英國寄宿家庭不自由,面對每天八點的門禁,張懸又匆匆逃回台灣。


撫平傷痛的,是時間,和父親一封封的家書。

回過頭看那時張懸帶給家裡的風暴,焦仁和含蓄地說,「也還好啦,沒有什麼風暴,我人生經歷過那麼多風浪和挫折……」張懸在一旁打趣地說,「對呀,不管如何,我都不是我爸生命中最大的風浪。」


父親送給她的人生禮物


書信,成為兩人溝通的橋樑。至今,父女倆都將彼此的書信好好保存。

雖然整個青春期都在反抗父親權威,其實,張懸對父親是打從心底服氣的。

「他很像一個魔術師,拿著一個鏡子照小孩,『你看看你自己什麼德行吧!』」張懸說,從父親高舉的映照中,她學會了心存感激,不再用尖酸刻薄的眼光看待世界。


父親送給她的人生禮物,就是讓她擁有一顆敏感而謙卑的心。


在張懸身上,焦仁和也學到了,世界是多元的,而人生,是一道多重選擇題。

看著眼前第一次聯袂受訪、一搭一唱的父女檔,很難想像他們曾經水火不容。


走過女兒的慘烈青春期,焦仁和給父母的建議是,只要教養不是從虛榮、自利、炫燿的角度出發,父母親放手讓孩子飛,就不是件難事。張懸則祝福子女,睜開心眼、抓住許多生命片刻。「別因為父母跟你說一句『你沒救了!』你就覺得全世界都不了解你;如果你好好看你父母一眼,也許她眼眶有淚,」她說。


今夏,張懸美麗的聲音將再度輕輕流過。這次,她的歌迷不再只有妹妹,父親也不再否定她。張懸,終於回家了。

老店古蹟 來趟人文巡禮

2007/04/29

【記者陳靜宜/報導 記者徐世經/攝影】

充滿古老人文氣味的大稻埕,巴洛克式建築林立、老店佇立百年,街道上寫滿歲月的故事,聽一曲老歌,品一壺茶香,彷如走入時光隧道。


百年茶香看人生 有記茶行

去年年底,法國電視台TV VOYAGE到台灣拍攝節目,「有記茶行」就成了雀屏中選的店家之一,「有記」是位於大稻埕的百年茶行,為傳統的包種茶商,大稻埕就像現在的竹科一樣風光,代表著台灣歷史縮影。第三代王連源除了接手茶行外,也經常義務擔任解說工作,讓茶文化與歷史能廣佈於眾。





有記茶行店面已經過翻修,一進門雖是明亮的現代化裝潢,但卻保留著「鏤空鐵片」、「茶籌」等幾乎失傳的古物,繼續往內走,舖家合一,也就是包含店面與工廠,碳火焙茶區與木製風選機,都保留著傳統原貌。


茶行扮演精製茶的角色,也就是把從茶農手中收購的茶葉,經過去蕪存菁的過程,加以重新篩選、加工、分類,打上自家品牌再行銷各地。


地址:台北市重慶北路2段64巷26號
電話:02-2555-9164
營業時間:9:00~20:30
休假日:周日


二樓清源堂
平時不對外開放,但提供團體預約租借場地,窗明几淨,建築架構也保留原貌,約可容納40~50人,費用6,000~8,000元。


什麼是鏤空鐵片?
在紙箱還未出現的年代裡,茶葉外銷多半需要利用木箱,木箱外會編上竹篾片,用來防潮,在竹篾片上疊鏤空鐵片,再抹上黑色墨汁,就出現一個個送達地的國名。


什麼是茶籌?
茶籌就是以前撿茶女工的薪資單,早期是用紙片做的,後來因容易毀損,才改成鐵片,大小就猶如火車車票,上頭標示著「E.K.」,這是有記(EW.KEE)的台語發音的英文縮寫,只要撿完一盤,就發送一支茶籌,以此計算薪資。


銷售排行榜
●高山烏龍茶
價格:600公克1,200元
產地:中台灣高海拔山區
發酵程度:20%
火候:輕焙火
●文山包種茶
價格:600公克800元
產地:北台灣文山茶區
發酵程度:8-10%
火候:輕焙火





「望春風」填詞人 李臨秋故居

這裡是「望春風」填詞人李臨秋故居,這首歌創作於日據時代昭和8年(1933年),曾被選為台灣百年歌謠的第一名,後來還根據歌詞改編拍電影。此街許多樓房已改貼磁磚,但只有這裡還獨留老舊紅磚,只不過一代才子的作品,其故居至今卻獨留蒼涼,再也見不到這首歌中,少女欲說還休的嬌羞韻味。


地址:台北市西寧北路86巷4號


「望春風」歌詞
獨夜無伴守燈下,冷風對面吹,
十七八歲未出嫁,見著少年家。
果然標致面肉白,誰家人子弟,
想要問伊驚歹勢,心內彈琵琶。
思欲郎君做尪婿,伊愛在心內。
等待何時君來採,青春花當開。
聽見外面有人來,開門該看覓。
月娘笑阮戇大呆,被風騙不知。


烘焙老店 洪春梅西點器具

這是一家已有88年歷史的烘焙店,第一代老闆洪春梅原打製鑰匙,後來有許多客人要求手工打造西點器具,才慢慢變成專營,這裡賣有數千種的西點器具,光擠花嘴就有上百種款式。


地址:台北市民生西路389號
電話:02-2553-3859
營業時間:9:00~18:30
休假日:周日



【2007/04/29 聯合報】

警察人間蒸發?

梁東屏  (20070806)




我很少在新加坡看到警察,但這不表示這裡的警察都沒事做,不少毒販就是栽在樟宜機場而被送上絞刑台……

兩位第一次去新加坡的朋友談遊後感,不約而同地說,「奇怪,新加坡街頭看不到警察耶」。她們的這種反應,我倒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因為九年前初到新加坡也是同樣的感覺。


不是說新加坡是個管得很嚴的國家嗎?那麼想當然爾必是滿街軍警,否則怎麼管?可是奇怪呢,街頭硬是見不到任何警察,連交通警察都沒有。
我隨後在新加坡住了六年,只在少數幾次外國政要來訪時,驚鴻一瞥見過交通警察。為什麼說「驚鴻一瞥」呢?因為他們都是在政要車隊抵達前大約十分鐘到達路口指揮交通,等車隊一過,就又人間蒸發了。

但新加坡卻是全東南亞最安全、最有秩序的地方。那麼,它的安全、秩序難道不需要警察來維持嗎?

這其實也不盡然,我就知道一件真實發生的事。新加坡嚴禁私菸,合法的菸盒上都有政府專賣憑證,有位台商朋友某次不小心把沒有憑證的菸擺在車內擋風玻璃後,居然就被便衣的稽查人員抓到,可見得警察不是沒有,只不過他們絕不會無故騷擾沒犯錯的人。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樟宜機場,我在這機場出入無數次,從來未被攔下檢查,但如果就這樣而認為他們不設防,那又錯了,不少毒販就是栽在樟宜機場而被送上絞刑台。

諷刺的是,在東南亞的其他國家,治安差、秩序爛的國家,卻都是滿街警察趴趴走,如柬埔寨、菲律賓、印尼乃至於泰國。

菲律賓的警察是出了名的腐敗,很多壞事如綁架、勒索,根本就是警察自己在做,幾乎每一位當地的台商都可隨口拈出不肖警察訛詐金錢的劣跡。

一九九七年第一次到柬埔寨,住在當地的「竹聯幫」大老陳啟禮就說,「你有沒注意到,柬埔寨的警察都不帶槍而是背著一個書包,那是用來裝錢的。」老實說,我倒沒有親眼見到柬埔寨警察收錢,但是確實碰到許多次警察在街上隨意將人攔下檢查,是否有人私下塞錢消災?可能性頗高。

我現在住曼谷,由於騎的摩托車還掛著新加坡車牌,三年來先後被警察攔下三次。嚴格說起來,其實我並未犯錯,他們攔下我,無非是欺負外來者人生地疏,企圖訛詐一點錢而已。

最近的一次最離譜,那位警察一口咬定我沒有泰國的行車保險。我掛的是新加坡牌照,怎麼可能買泰國保險,而且我還真的有新加坡保險卡,也秀給他看了,可是他就是「聽不懂也看不懂」,硬是指我不合法。

我懶得再糾纏,就照例拿出一百泰銖給他,他居然朝十公尺外另位警察努努嘴面不改色地說道,「我們有兩個人。」真倒楣,只好給他兩百銖。

也無怪乎連泰國人提到「丹布路瓦(警察)」,都一臉不屑地說,「他們只會要錢。」

在新加坡?你想給錢,還找不到警察呢。

豪門致富的成功法則

【聯合報╱劉瑞華(清華大學經濟學系副教授)】


「富不過三代」的說法可以警惕富家後代克紹箕裘,也可以安慰窮人子弟禍福相倚不必眼紅,的確是句好俗諺,不過卻沒有必然的道理,當代世上就有不少傳承三代以上的家族企業依舊大富大貴。大衛‧藍迪斯(David Landes)在這本新作中挑明了講,家族企業的成功並非偶然,學術界不應該輕忽家族企業的研究。

藍迪斯在美國經濟史學界是享有盛名的學者,他在退休前寫的《新國富論》出版大賣之後,儼然已經成了暢銷作家。這本《華麗家族》顯然不像他以往的學術著作那麼沉重,書裡的名人故事都不簡單,他卻能扼要道來,還穿插不少趣聞軼事。

這本書裡選的家族企業除鼎鼎大名的霸菱、羅斯柴爾德、摩根、福特、洛克斐勒家族之外,還包括義大利生產飛雅特汽車的阿奈利家族、法國幾個汽車業家族、日本的豐田,以及一般人較為陌生的史蘭伯傑家族(在世界各地探勘石油致富)、靠採礦發家卻以美術館聞名的古根漢家族,以及擁有洛林省鐵礦幾乎與法國近代史同喜同悲的溫得家族。

作者雖然沒把理論結構當成重點,但是仍能在前言、序論裡很技巧地帶進了他的論述。在工業化與市場經濟蓬勃發展之前,家族企業是很自然的經營形式,積蓄不少的財富資產。隨著技術改變,資本主義帶給家族企業很好的機會。懂得利用機會的家族,有別於固守傳統的守財奴,比一般人有更好的條件乘勢崛起成為大資本家。

西方封建社會的「長子繼承權」通常被認為可以集中財產以及減低繼承的衝突,有助於資本主義興起。成功的家族企業不只是累積財富,還要子(女)繼父(母)業,發揚光大,因此跟選定的產業有關,也跟市場的變化有關。子孫固守基業,卻遇上時不我與,再怎麼努力,也只能跟著夕陽產業一起向下沉淪。因此,要瞭解家族企業的興衰,還是該從大環境著眼。

書中的家族企業歸屬於三種產業,作者藉此表達對產業成長史的見地。銀行業、汽車業與油礦業(地球上的寶藏),藍迪斯點出了十九世紀以來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的三大產業支柱。銀行家結合資本、提供資本;汽車大亨利用技術、促進交通;油礦業主控制了重要資源。三大產業互利互惠,財源滾滾。

家族企業雖有錢有人,但也未必就能立於不敗之地。成敗關鍵經常在跨代繼承以及子女和睦的問題上。台灣的電視劇最愛家族鬥爭的題材,卻對於劇中人物從哪裡賺來的錢,很少提出過合理的交代。這本書裡沒有霹靂火,也沒有龍捲風,卻能看見豪門致富的真實故事。

【2007/08/05 聯合報】